《大明王朝1566》

· 14310字 · 29分钟

这部剧我在好多年前就看过一半,但是当时因为看不懂加上严肃沉重的氛围没能看完。上个月又开始看,结果才看了两集又被“沉重”劝退,以前看不懂的时候还会觉得沉闷,现在看得懂了反而更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而感到心里难受。后来又继续看,是因为看剧的心态有所转变,这得益于一位 meeeeeeeeo 君的留言:

现实的沉重和崇高的理想都是社会中正常存在的东西,心中留有崇高的理想,经过剧中沉重氛围的洗礼,才能更显珍贵。

由于剧中出场人物多,官员官衔也多,为了更清楚地理解剧情发展,需要先梳理朝廷的基本行政架构。

  • 明朝时期的行政区划为省、府、县三级,以浙江为例,浙江巡抚就是省级行政主官,杭州知府就是府级(相当于现在的市级)行政主官,淳安知县就是县级主官。此外还有布政使主管财政、民政,按察使主管公安、司法、刑狱、监察。

  • 另有司礼监掌管的江南织造局、镇抚司(锦衣卫)等,直属皇帝。司礼监是明朝特色,由皇帝指派太监去监管各地官员履行职责,比如官员修堤,那么有太监作为河道监修来监管。

  • 明朝后期东南沿海长期有倭寇骚乱,朝廷设置了浙直总督,统管东南沿海各省的军事、防务。

主动参与斗争的势力有三部分,其一,皇帝,以及忠于皇帝的太监、太监掌管的织造局、锦衣卫等;其二,严党,内阁首辅严嵩,内阁成员严嵩之子严世蕃,依附严党的官员;其三,清流,包括裕王,以及内阁成员徐阶、高拱、张居正等。被动卷入斗争的,有无数农民,有商人,还有各级官员。

一、故事 🔗

第一回合 🔗

主线故事:国库亏空,朝廷选择在浙江推行改稻为桑的国策——多产生丝、多织丝绸、卖丝绸到西洋利润更高,江南织造局一年只能产出二十万匹丝绸,但却谈成了一笔五十万匹丝绸的交易需要明年交付。

  1. 李金水(织造局监正,忠于皇帝)联合郑泌昌(浙江布政使,严党)、何茂才(浙江按察使,严党)领悟到了上头的意思,打算执行一个策略——“趁端午汛毁堤淹田,迫使灾民陷入灾荒,随后指使商人用低价吞并田地改种桑苗,有了足够的生丝织出五十万匹丝绸卖给西洋商人,填补了国库亏空,立大功”。杭州知府马宁远愚忠,为了推行国策,被李郑何三人组忽悠去炸了九个县的河堤。

  2. 洪灾出现后,胡宗宪(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严嵩门生)不忍九个县全都被淹,选择分洪,最终淹了淳安一个县、建德半个县。

  3. 李郑何三人组甩锅,杭州知府马宁远、淳安建德知县、监督修河堤的太监李玄被杀。胡宗宪将洪灾定义为修堤不力的人祸,上书给皇帝,皇帝不看,胡宗宪请辞,皇帝只撤销胡宗宪浙江巡抚的职位。

第二回合 🔗

主线故事:上一回合斗争结束,新的回合开始,现在是既要赈灾安抚民心,也要改稻为桑推行国策,浙江巡抚衙门由严党郑泌昌、何茂才把持,严世蕃推举其门生高瀚文担任杭州知府,清流举荐海瑞任淳安知县、王用汲任建德知县,严党与清流的斗争在浙江展开。

  1. 若要买一亩田,正常市价需要四十至五十担稻谷,时值淳安、建德两县受灾,郑何二人组想趁火打劫用十担谷买一亩田,高瀚文经提点后坚持至少三十担买一亩田,然后高瀚文中招被拿了把柄陷入沉默,海瑞、王用汲被派到县里继续抗争。

  2. 郑何二人组指使商人沈一石(浙江首富)打着织造局的旗子去受灾县买粮,沈一石改为“奉旨赈灾”,将粮食借给灾民改稻为桑。

  3. 经皇帝授意,商人沈一石被安上“以商乱政”的罪名,家产悉数抄没,沈一石身死,被派去抄家的高瀚文坐牢。

第三回合 🔗

主线故事:抄了沈一石的家产,却只得万两白银、千匹丝绸、余下生丝只能织二十天,填补不了国库亏空的大窟窿。沈一石为织造局办事二十年,其账册被送往皇宫,总账一算,浙江官场贪墨了八百万两,皇帝授意继续查抄贪官的家产补窟窿,“倒严”的序幕似乎就此拉开。

  1. 赵贞吉(徐阶门生,属于清流)调任浙江巡抚,要查抄官员郑泌昌、何茂才的贪腐所得,用以供给东南抗倭战事的军需。关于郑何贪墨案,由赵贞吉、谭纶(升任浙江按察使,裕王亲信,属于清流)担任主审官,海瑞(无党)、王用汲(偏向清流)担任陪审官,严党与清流的斗争在这件事上更加激烈。

  2. 在浙江,海瑞一门心思要揭破所有脏事,王用汲铁了心跟着海瑞干,二人审何茂才的口供牵连出了严世蕃,审郑泌昌牵连出“上面的授意”,织造局李金水因此“疯了”,而赵贞吉想逢迎讨好皇帝、立功入阁,谭纶想借郑何贪墨案倒严被赵贞吉忽悠从而反对海瑞。

  3. 海瑞第一次将供词呈报后,皇帝没看。海瑞第二次将供词呈报后,皇帝看了。东南抗倭捷报频传,皇帝还要继续用严嵩用的人,严嵩依然没倒。

第四回合 🔗

主线:皇帝派严嵩门生鄢懋卿南下巡盐,几个月后收回来的盐税填补了国库的亏空。严世藩自认为严党填补亏空有功,开始部署对清流的反击,严党与清流的最后决战已然展开。

  1. 太祖成祖时期两淮、两浙一年的盐税可以达到一千万两白银,而近两年锐减到一百多万两,可若是派严党的人去收,不仅给国库补了二百三十万两,还给皇帝的私库分了一百万两,皇帝感慨不得不依靠严党。然而又来消息,此次巡盐实际上还有二百万两早被严党分了,皇帝震怒竟然分给自己的更少,下决心倒严,但不到最后不表态。

  2. 高翰文、芸娘、齐大柱、海瑞等人重新被扯入严党与清流斗争的漩涡中心,严党借这些人作文章攻击清流,清流使计策保全这几人。

  3. 在严党与清流决战之时,皇帝下旨意倒严,严党倒台。

第五回合 🔗

主线:严党倒台后,国库亏空的问题更甚从前,百官的不满直接流向内阁,而海瑞上了一道奏疏骂皇帝,皇帝的君父权威仍然严密笼罩着整个官僚系统中的官员,大明王朝的真正问题也终于暴露。

  1. 抄了严世藩、鄢懋卿、罗龙文的家,抄出来近一千万两白银,内阁最初的安排是留下一百五十万两给皇帝修宫观,剩下的分配给北边抗鞑靼南边抗倭的军需、补发官员的欠俸、对百姓赈灾以及退回超收的税银,皇帝不同意,于是改成三百万两给皇帝修宫观。

  2. 被拖欠俸银的官员聚集起来要向皇帝上疏,陈洪(皇帝爪牙)派人毒打官员,后来皇帝派裕王和内阁对官员进行一番安抚,棒子和枣子都吃过后,所有京官向皇帝上贺表,但海瑞在贺表的信封内呈上的却是一封奏疏。

  3. 皇帝给裕王和内阁送过去“明月”和“好雨”两幅字,后者猜出了皇帝的用意,给海瑞判处秋后处决,等到立秋再由皇帝赦免,保全了皇帝的名声。

二、人物 🔗

下面各小节摘录的内容取自原著小说,由于一开始就想好要写观后感,在看电视剧的过程中一旦碰到有意思的台词,就会直接把对应电子书中的内容划标记,这样看完了可以一口气导出读书笔记。

清流对百姓的态度 🔗

在第一个回合中,浙江受了灾,胡宗宪(严嵩门生)想借粮赈灾,但清流们却不想借,想让浙江乱而后以此为契机倒严。在裕王府,张居正提出了这个想法,但被裕王侧妃李氏直言指出不顾惜百姓的问题。后来胡宗宪去找南直隶总督赵贞吉(徐阶门生)借粮,赵仍然是不愿意借。

张居正:“胡宗宪不死心,跟着徐阁老和高拱又去了户部,还是想户部给浙江调些粮去。”

“户部能不能给他调些粮?”裕王望着张居正。

张居正沉默了,也深深地望着裕王。

裕王似乎明白了自己这是多此一问,手一摆,顾自说道:“户部是不能给他调粮的。”

张居正:“王爷,说句您不一定爱听的话,能调,这个时候我们也不会给他调了。”

裕王一怔,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张居正一字一顿地:“干脆,让浙江乱起来!”

裕王的眼睛睁大了。

张居正:“到这个时候了,臣等的意思也该跟王爷说明白了。严党把持朝政二十多年,其实早已是土崩鱼烂。之所以能够维持,全靠逢迎圣意。宫里需求无厌,他们又层层贪剥,才落下这么大的亏空。王爷本知道,他们这一次想在浙江改稻为桑也是为了补亏空想出的法子。但这么大的事,连胡宗宪都知道一年内绝不可施行。可他们等不得,底下的人又认准了是个发财的机会,才竟然干出了毁堤淹田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反正剜的是百姓的肉,其实剜的也就是我大明朝的肉,来补他们的疮!这么明白的事,朝廷上下竟然视若无睹!好不容易出了个胡宗宪苦心孤诣出来说话,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好,他们都视若仇雠!连一个胡宗宪都容不下,这也是他们的气数尽了。王爷,长痛不如短痛,这一次干脆让浙江乱了,就当作我大明朝身上烂了一块肉!这块肉一烂,严党那个脓疮也就是该挤的时候了!”

真是振聋发聩!裕王被张居正这一番话说得脸上也渐渐现出了潮红,怔怔地站在那里:“徐阁老和高拱都是这么看吗?”

张居正:“这是臣等一致的看法。”

裕王又望向了谭纶:“子理,你怎么想?”

谭纶也站了起来:“是大谋略!只是苦了浙江的百姓。”说到这里,谭纶的目光显然从卧室那道门的方向看见了什么,便停住了话,低下了头。

贪官郑何二人的态度 🔗

在第二个回合中,严党在浙江的爪牙郑何二人组商议如何把水搅浑,二人的言语中只有官场权谋诡诈、利益筹算,完全没有对黎明百姓的同情怜悯。在二人的对话之中,似乎也揭出了一个本质问题,上面既要从百姓身上搜刮利益,又要保全爱民的名声。

郑泌昌:“还要怎么明白?朝廷落了亏空,担子都在阁老和小阁老身上,补了亏空,阁老和小阁老就还能接着干几年。补不了亏空,皇上就会一脚踹了他们!现在裕王,还有他背后那些人就是想着法子要浙江的改稻为桑搞不成,为的就是扳倒阁老和小阁老。那时候最早遭殃的不是别人,是我,还有你。”

何茂才:“那阁老和小阁老就应该往死里搞,搞成它!怎么会派个人来掣我们的肘?”

郑泌昌:“我原来也是这样想,只要搞成了,给国库里添了银子,一俊遮百丑,阁老、小阁老过了关,我们也过了关。但从昨天高翰文那个态度,我就起了疑。小阁老既要我们搞成这个事,什么人不好派,派个这样的人来?今天我明白了,都是因为背后有裕王那些人的压力,后来又被胡宗宪一搅和,打小阁老那里就开始乱了阵脚了。又要我们干剜肉补疮的事,还得派个郎中在边上看着。又要补亏空,面子上还要光烫。说穿了,就是要我们多出血,买了田改了桑老百姓还不闹事,然后赚了钱一分一厘都交上去。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何茂才:“那就让他们树牌坊,我们当婊子!大不了,我们不在里面分钱就是。”

郑泌昌:“要能当婊子,我也认了。现在只怕婊子也当不了了。我们不分钱,宫里的,朝里的,那些人要不要分钱?还有,真照高翰文和两个知县这样的搞法,三十石一亩,五十石一亩,沈一石也不会愿意拿出那么多钱来买田。每年增三十万匹丝绸的事做不成先不说,今年和西洋的五十万匹生意便泡了汤。都五月末了,再搅和,拖到六月七月,改稻为桑就拖黄了。那时候一追究,毁堤淹田的事也会暴了出来。为了把自己洗干净,小阁老他们,还有织造局都会把事情往我们身上推。等着吧,老何,囚车早给你我准备好了。你和我就等着槛送京师吧。”

何茂才的头皮轰的一下也麻了,那张脸涨得通红,眼睛也冒出光来:“那就都往死里走!他们在朝廷里拿着刀争,我们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要搅,就把水都搅浑了。到时候想动我们,也得要他们连着骨头带着筋!”

郑泌昌知道这个何茂才性子是急了点,但急狠了往往也就有狠招,望着他问道:“怎么把水搅浑?”

何茂才:“高翰文不是小阁老派来的吗?海瑞和王用汲不是裕王派来的吗?那就让他们派来的人去改,按十石一亩、八石一亩逼着他们去改!”

郑泌昌又有些不信他的话了:“高翰文的态度你昨天都看到了,虽说老沈那儿正在套他,可入不入套都还不知道。海瑞和王用汲是裕王那边的人,更不可能按我们这个意思去做。”

“这就得走一步险棋!”说到这里,何茂才停住了,走到签押房的门口,对外面:“你们都到二堂外去,任何人现在都不让进来。”门外有人应声走了。

何茂才在接受审讯时说了一件事,当时朝廷派发的例银不足以支撑政府的正常运转。此前电视剧中有过一个细节,一个巡抚一年的工资是一百多两,当海瑞和王用汲来到巡抚衙门等待审讯郑何二人组时,赵贞吉提前打过招呼,因此管事为海、王两人按顶格配置安排房间,两人所居住的房间各类花费加起来一天就要二十两。

何茂才的脸色这才变了,站了起来:“我是拿过沈一石的钱,拿多少我认,能退多少我退。可上谕说郑泌昌和我贪墨有百万之巨实属冤枉!”

赵贞吉:“哪里冤枉了?”

何茂才:“我到浙江也就三年,沈一石的家财却供着好几任的官府开支,怎么能把账都算到我们头上?这是第一条冤枉。还有,朝廷给我们的俸禄也就那么一点,府衙里的开支又那么大,哪个衙门靠例银能够对付公事?赵大人,你也是封疆大吏,你在南直隶当巡抚只靠例银够衙门的开支吗?”

何茂才:“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拿沈一石的钱全算上,也不过三万两银子。三年了,已经花去两万多两,我剩的钱也就几千两。”

“把我们当小孩哄呀。”锦衣卫那头插言了,“二十年,你们浙江官府共贪墨了沈一石一百万匹丝绸,折合市价就是一千万两白银。就算你贪了三年,也该在一百五十万两数上,就算除去郑泌昌的一半,也该在七十五万两左右,再除去你以下官员的贪墨,你怎么也贪了五十万两。”

“冤枉!”何茂才逼急了又喊了出来,“我三年一共也就在沈一石那里拿了十几万两银子,多数都用在衙门的开支了!你们不信,打死我也是这个数。杨公公,你老要替我辩冤!”说到这里他也盯上了杨金水。

商人沈一石的态度 🔗

富商沈一石的账册中记载了各类丝绸交易的往来,他很清楚地知道,生产的丝绸其实有不少都入了皇帝的私库。电视剧中有一个细节,裕王妃李氏为裕王生下了一个世子,皇帝在孙子满月时去裕王府看望,因为王妃生子有功,随便一开口就赏了十万匹丝绸。而在国事上,正是因为每年要多产三十万匹丝绸,内阁才向浙江下发了改稻为桑的国策。两件事一对比,更显出皇帝有多不在乎百姓。

沈一石翻开了账册:“嘉靖三十九年五月,新丝上市,六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赶织上等丝绸十万匹,全数解送内廷针工局。嘉靖三十九年七月,应天布政使衙门、浙江布政使衙门遵上谕,以两省税银购买上等丝绸五万匹、中等丝绸十万匹,和淞江上等印花棉布十万匹,解送北京工部,以备皇上赏赐藩王官员和外藩使臣。嘉靖三十九年十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同西域商人商谈二十万匹丝绸贸易,折合现银二百二十万两,悉数解送内廷司钥库。注:无需向户部入账。”

沈一石却依然不看他,又拿起了另外一本账册,声调依然十分平静:“嘉靖四十年二月,接司礼监转上谕,该年应天、浙江所产丝绸应贸与西洋诸商,上年所存十二万匹丝绸悉数封存,待今年新产丝绸凑足五十万匹,所货白银着押解户部以补亏空。三月,又接司礼监转上谕,将上年封存之十二万匹丝绸特解十万匹火速押运北京,赏裕王妃李侯家。”

“就念这些吧。”沈一石将账本轻轻放了回去,“按理说,南京、苏州、杭州,三个织造坊,应天、浙江两省那么多作坊,每年产的丝绸,还有淞江等地的棉布,如果有一半用在国库,也能充我大明全年三分之一的开销。”

沈一石:“可丝绵每年产,每年还缺。今年朝廷又提出每年还要增加三十万匹的织量,这才有了改稻为桑的事情。”

从沈一石的视角看,朝廷上下若不掠之于民、便会掠之于商,因此当群众闹事被安抚好以后,就该轮到富商被拿去开刀。我看的时候本来一直不理解为何这个商人形象时刻透露出一种浓厚的“虚无”,后来看到他身死的剧情,终于明白如果商人的财产权利得不到保护,确实是不管挣多少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更何况为织造局办事的商人本来也承受着朝廷的层层盘剥。最后,商人留下了一封遗书。

“从嘉靖二十一年到嘉靖四十年,二十年间,这是沈某上交织造局和浙江官府最后一批账册。四任织造,五任巡抚,唯胡部堂胡宗宪与沈某无账目往来,亦唯胡部堂一人未取沈某一分一厘。浙江三司衙门唯胡部堂堪称国朝大吏,其余衮衮诸公皆不足道也。”

“沈某布衣粗食凡二十年,织绸凡四百余万匹,历年上缴织造局共计二百一十万匹,各任官员分利一百万匹,所余之九十万匹再买生丝,再产丝绸,使沈某艰难维持至今。每日辛劳,深夜亦不敢稍歇,将各项开支一一记录在账,即诸公所见之账册也。”

“我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沈某今日之结局皆意料中事。然以沈某数十年备受盘剥所剩之家财果能填补国库之亏空否?诸公见此账目必将大失所望也!兹附上简明账目一页于后,望诸公览后另想良策,为前方筹募军饷,或可减罪于朝廷。否则,沈某先行一步,俟诸公锒铛于九泉,此日不远!”

“其一、沈某共有作坊二十五、织机三千,每日可织丝绸五百四十八匹。诸公见此账时,吾库存之生丝仅能维持作坊织绸二十天,共计一万零九百六十匹。距朝廷所需之五十万匹相差四十八万九千四十匹。”

“其二、沈某共有绸缎行一百零七家,嘉靖四十年初尚存绸缎十二万五千六百匹。三月,织造局奉上命调拨十万匹。剩余二万五千六百匹,郑泌昌郑大人以巡抚衙门开支为由分润三千五百匹,何茂才何大人以按察使衙门开支为由分润两千匹。四月,为凑足买粮之款,卖出两万匹。现库存仅丝绸一百匹。”

严党的态度 🔗

这部电视剧中,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理,严嵩儿子严世蕃认为明朝的皇族占用了国库开支的三分之一,为皇帝修宫殿又占去三分之一,因而认为国库亏空的锅不该自己背,并且感到委屈。

后来有一次严嵩父子深夜对谈,严嵩道出在朝堂上二十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不仅仅是能帮皇帝搞钱,更重要的是会用人。电视剧中皇帝经常念叨一句“大明不可无东南,东南不能无胡宗宪”,前半句是说东南几省是王朝最重要的税源,而东南沿海抗倭必须依靠胡宗宪来完成,严嵩用对了胡宗宪,那么只要胡宗宪仍然在抗倭,那么严嵩就不能轻易倒台。当严嵩将用人的权利交给严世蕃后,严世蕃带领严党只顾着搞钱,这才招来了更大的风雨。

“爹!”严世蕃这一声叫得近乎慷慨赴义,“你老替皇上遮风挡雨,儿子可一直在替你老遮风挡雨!要杀要剐我一个人当了,不牵扯你就是。”

严嵩这才慢慢侧转了头望向儿子,满头满脸水淋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严世蕃,我告诉你。大明朝只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那就是皇上!只有一个人可以遮风挡雨,那就是我,不是你!你和你用的那些人没有谁替我遮风挡雨,全是在招风惹雨!皇上呼唤的风雨我遮挡二十年了,你们招惹的风雨没有人能替你们遮挡。一部《二十一史》都只诛灭九族,唯有我大明朝可以诛灭十族!扔掉你手里那把伞,它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严家。”说完径自一个人任凭暴雨满头满脸满身打着,艰难地向前继续走去。

严世蕃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水幕,接着手一松,那把伞立刻在风雨中飘滚了开去,自己也让暴雨打着,朝父亲若隐若现的身影跟去。

……

“那么多藩王,中宫还那么多人,每年开支占去一半。去年修宫殿,又占去三分之一。国库空了……国库空了倒说是我们落下的。”严世蕃闷着头说话了,“还说改稻为桑是替我们补亏空……”说到这里,严世蕃在玉熙宫都没有滴下的眼泪,这时流了出来。

严党倒台的原因 🔗

嘉靖皇帝和近身太监吕芳说起放过严党的原因,可是一听说严党贪污的比上交给自己的还多一倍,立即大怒,这才终于让皇帝下定决心倒严。后来皇帝选择了倒严党而不倒严嵩。

吕芳:“是。两淮两浙的盐引,在太祖爷和成祖爷的时候每年都有上千万的税收。此后一年比一年减少,其中有些部分确是直接调给南京那边充做公用了,但怎么说也不会像前年去年一年只能收一百多万两。今年鄢懋卿一去就收回了三百三十万两,原因只有一个,那些管盐的衙门都是严阁老、小阁老的人,钱都被他们一层一层贪了。上下其手,铁板一块,派人去查那是一两也查不出来,可只要鄢懋卿去了,他们都会乖乖地献出来。说句伤心的话,大明国库的钥匙一多半都捏在他们手里了。朝廷要用钱,这扇门只有他们才能打开。”

嘉靖:“你现在明白朕为什么上回不追究严世蕃他们,反而派鄢懋卿南下巡盐了吧?”

吕芳大声地说道:“主子圣明!奴才还有下情陈奏。”

嘉靖:“说。”

吕芳:“朱七他们一直跟着鄢懋卿的船队,今天也回来了。天黑前朱七来见过奴才。他说,鄢懋卿在把这些银子押回京里以前,还有三条船。”

嘉靖:“什么三条船,干脆点说还运走了几百万两,是不是?”

吕芳:“圣明无过主子。南直隶那边咱们的人也有呈报,说鄢懋卿今年巡盐至少收了五百多万两税银。除了报上来的三百三十万两,至少还私瞒了两百万两。两条船去了江西,一条驶往分宜严阁老的老家,一条驶往丰城鄢懋卿自己的家。还有一条船在一个月前装作商船驶回了北京。”

嘉靖:“好嘛!两百万两银子三条船,游南游北,我大明朝这条运河倒是为他们修的了。”说到这里他拿起了御案那摞账单上鄢懋卿的奏疏:“鄢懋卿这只老鼠,居然还在奏疏里说什么‘为解君忧敢辞其劳’,又说跟严世蕃商量了,专留下一百万两给朕修万寿宫?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分朕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说到这里他一把抄起了那摞账单狠狠地往地上摔去,脸色铁青,气喘加剧。

直臣海瑞的心意 🔗

在审理郑何二人贪墨的案件时,赵贞吉、谭纶为主审,海瑞、王用汲为陪审。由于四人中没有依附严党的官员,清流猜测皇帝可能想借此倒严,一番揣摩后认为不能让贪官们攀扯上面,于是决意在审理时避开真相。但海瑞审出的供词中牵连了上面,因此谭纶特意来劝海瑞,这就有了下面两人的长篇大论。谭纶认为严党横行霸道的原因是因为“严嵩孤立皇上闭塞言路”,因此他所希望实现的只是清君侧。而海瑞确信问题的根本是君民的顺序颠倒,因此坚持要直言天下大弊。

“你太偏激!赵中丞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谭纶显得很是激动,语气也激烈起来,对着海瑞说道,“你海刚峰是个刚直的人,上忧社稷下忧黎庶!可我大明朝也不只你一个海瑞忧国忧民!‘越中四谏’你总听说过?‘戊午三子’你也总听说过?他们就都是敢于上疏弹劾严嵩父子的直臣。而这七个人又都是谁在救他们?是徐阁老舍了命救的他们。赵中丞是徐阁老的学生,他未必不恨严党?未必不想清除君侧?就是因为前车有鉴!严党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直言参劾他们的清流就有一百多人。其中被杀者二十余人,被流放者三十余人。幸免于刑被罢官者更不知凡几!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严嵩孤立皇上闭塞言路,将他们所做的种种不齿之事暗中都牵到皇上身上。以致只要弹劾严党便成了攻击圣上。今天他们终于弄到国库空虚无以为继的地步,干出了浙江这些神人共愤之事。这些事呈上朝廷之时便是严党倒台之日。万世之功,一步之遥。赵中丞也是因为深知前车有鉴,才叫我来劝说你。浙江一案,万不可牵涉圣上,一旦牵涉圣上,又将前功尽弃,严党依然不倒,且将祸及朝中举荐你我之人。刚峰兄,事可从经,亦可从权。这个道理你也不明白吗?”

海瑞也激昂起来提高了声调,“从三月到浙江,现在也就不到半年,我看到的、知道的只能用四个字来说,那就是触目惊心!郑泌昌、何茂才和他们的前任官员仅在织造局沈一石一处贪墨受贿就达几百万之巨!还有田土赋税,还有盐铁课税,还有运河堤坝工程,查起来贪墨更不知多少!不错,他们都是严党的人,不止浙江,两京十三省还有更多他们这样的人。他们为什么就能够二十多年贪墨横行愈贪愈烈?是因为在他们的前面还有比他们更多挥霍无度之人!大明朝开国至今,亲王郡王皇室宗亲遍于天下。按规制,一个亲王每年就要供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缎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绢五百匹,纱罗一千匹,冬布一千匹,夏布又一千匹。其余各种开支更不胜繁举。你们算没算过,一个亲王耗费国帑便如此之巨,大明朝那么多皇室宗亲耗费的国帑又是多少!至于皇室宗、亲宫中宦官、各级官吏所兼并之田庄占天下之半皆不纳赋,小民百姓能耕之田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这些更是人人皆知人人不言。就以浙江而言,每年存留粮米只有六十二万九千石,可供给皇室宗亲和府衙禄米就要一百二十三万石。以两年存留之粮尚不能供皇室府衙一年之禄米。而北方俺答年年侵犯,东南倭寇年年肆虐,危及天下,将士军饷粮草却要东挪西凑!这些事如果只参劾严嵩、参劾严世蕃能够说得过去吗?像谭大人刚才所言,历来参劾严党者都因牵涉皇室反罹其祸。我看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们只敢参严不敢直言天下大弊,才使得严党能够藏身大弊之后肆行贪墨而不倒。天下大弊不革,就算倒了一个严党还会再有一个严党!严党要参,皇上要谏,致君父为尧舜,免百姓之饥寒。孟子云‘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这样的道理我不明白为什么就不敢向皇上进言?谭大人适才说我偏激,这就是我的偏激。请谭大人把我的话转禀赵中丞,也可以转禀裕王和徐阁老、高大人、张大人。倘若因此获罪是我海瑞一人之罪,与你们皆无干系。我海瑞无党!”

海瑞作为户部主事运送赈灾粮食去大兴,眼见着大雪之中百姓饥寒而死。这场戏拍的非常震撼人心,施粥的粥棚下盛粥的大锅竟然稀到能映照出人影来,而饥寒交迫的百姓无处躲避风雪只能相互依靠着躺倒在野外,县官的所作作为等同于故意让百姓饿死冻死,海瑞带人送到粮食后一方面呵斥煮粥要多加米,另一方面让县官将衙门、县学和大户们的家腾出来暂时让灾民度过难关,接着海瑞穿行在被大雪逐渐掩埋的人群中,带着笑意鼓舞人群“乡亲们,快醒醒,快起来吧……”,可是海瑞说了很多遍都无人回应,只有干活的吏员们来来回回将已经死去的百姓尸体抬走。

回家后,海瑞病倒了,友人李时珍来为海瑞治病,便有了如下谈话。后来海瑞让李时珍带走家人,又劝友人王用汲借调外地,买好了一口棺材,写下心中直言大弊的奏疏。在海瑞和李时珍的谈话中,两人认为王朝的病根在于皇帝一人独治,若要修正过来应该是君臣共治,当朝皇帝若不能幡然悔悟,那么可以指望下一任皇帝谨记教训,所以即便是上疏也不能牵连裕王(下一任皇帝)。需要指出的是,这部电视剧的背景设定在大明王朝,在封建社会帝王专制制度下,需要皇权和相权共同治理才能天下大治。但是在走出帝王专制制度后,最好的答案可能不是这个。

海瑞:“视国为家,一人独治,予取予夺,置百官如虚设,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这就是病根!”

李时珍不禁在膝上拍了一掌:“说得好!说下去。”

海瑞:“一部华夏之史,夏朝和商朝便是只有君王没有百姓的天下。当时《尚书》有云:‘时日曷丧?吾与汝俱亡!’可见民不聊生,天下百姓都有了与夏桀同归于尽的心。商革夏命,前数百年还顾及天下苍生,到了纣王,简直视百姓如草芥,顷刻而亡。天生孔子,教仁者爱人。继生孟子,道出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万古不变之至理。秦朝不尊孔孟,三世而亡。到了汉文帝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恭行俭约,君臣共治,以民为本,我华夏才第一次真正有了清平盛世,史称文景之治。唐太宗效之,与贤臣共治天下,又有了贞观之治。之后,多少次改朝换代,凡是君臣共治、以民为本便天下太平,凡一君独治,弃用贤臣,不顾民生,便衰世而亡。到了大明朝,我太祖高皇帝出身贫寒马上得天下,犹知百姓之苦,惩贪治恶,轻徭薄赋,有德惠于天下。但也就是从太祖高皇帝种下了恶果,当时居然将孟子牌位搬出孔庙,便是不认同‘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治国至理。厉行一君独治,置内阁视同仆人,设百官视同仇寇,说打就打,要杀便杀。授权柄于宦官,以家奴治天下。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视同朱姓一家之私产。传至今日已历一十一帝,尤以当今皇上为甚!二十余年不上朝,名为玄修,暗操独治。外用严党,内用宦奴,一意搜刮天下民财。多少科甲出身的官员,有良知的拼了命去争,都丢了命。无良知的官员干脆逢君之恶,顺谀皇上。皇室大贪,他们小贪,上下一心刮尽天下民财,可怜我大明百姓苦上加苦,有多少死于苛政,有多少死于饥寒!”

说到这里海瑞的喉头哽住了。李时珍望着他也已然义愤之色激动于表。

海瑞咽了一口泪水:“这次去大兴,天子脚下,新年之时,饥寒而死的百姓倒满了大雪之中!地方官视若无睹,近在咫尺的京官也不闻不问,内阁和户部不得已拨去了一些军粮也是虚应故事,还一再嘱咐,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以免败了皇上乔迁的喜兴!皇城之下尤然如此,普天之下还不知有多少涂炭之生灵!在大兴这几天我所能做的也只是救一人算一人,当着那些没有心肝的人,哭都没得地方去哭。先生一生治病救人,我们这些吃朝廷俸禄的人却只能看着百姓在眼前一个个死去……”说到这里,一向硬如铁石的海瑞已经泪流满面,吞咽起来。

李时珍也是个硬如铁石的人,这时也已经热泪盈眶。两人相对伤感了一阵,各人又都揩去了眼泪。

李时珍:“上疏吧!就算不能为天下苍生普降甘霖,也要在我大明朝万马齐喑的朝野响他一记惊雷!”

海瑞两眼闪出光来:“如何上疏,我正要听先生的见解!”

李时珍:“见解你自己已经有了。刚峰兄,真要上这道疏,就要直指病根!如果像以往那些大臣,虽然上疏,却心存顾忌,只论事不论人,只骂臣不骂君,就不如不上。要痛斥便痛斥一人独治,要谏言就谏言君臣共治!千古文章,纵然不能让当今皇上幡然悔悟,也能让另一人幡然心惊,我大明朝如再以天下奉一人,便亡国有日,天下必反!刚峰兄,能做到这一点你便有大功德于天下。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海瑞:“裕王!”

李时珍:“正是。因此你必要顾及两点:一是太夫人、嫂夫人。建文帝时,方孝孺为博一个忠名,牵连十族,八百余亲人、友人无辜而死,窃所不取。干这件事不能危及高堂老母和怀有身孕的妻子。不是我不想尽力,你知道我平生大愿便是要重修《本草纲目》,行程万里漂泊无定。因此我能做的也只是将太夫人和嫂夫人及早带离京城,今后能照看她们的只有拜托王用汲了。因此你上疏前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脱掉干系,不要把他牵连进来。”

海瑞重重地点了下头:“还有哪一点必须顾及?”

李时珍:“便是裕王。我和裕王相交多年,深知他是个本性仁厚、敬贤爱民之人,大明朝若想一改前非,君臣共治,只有裕王能够做得到。这道疏一上,皇上必然猜忌你是受人指使。你当初就是裕王举荐的人,倘若皇上猜忌到裕王便坏了根本大事!因此你在上这道奏疏前不能再跟任何人往来,在奏疏中更不能牵及裕王,也不能牵及任何人,要让皇上真正知道你是无党无私!”

海瑞肃然起敬,坐直了身子双手一拱:“谨受教!”

三、观后感 🔗

剧中有两个官员名字里都有个“贞”字,一个是严嵩的门生胡宗宪(字汝贞),另一个是徐阶的门生赵贞吉(字孟静),两个角色的行为构成了一种对照,令人忠奸难辨别。

先说胡宗宪,抗拒执行改稻为桑的国策,按他的想法至少要三年缓缓执行才能不伤民。后来李郑何三人组炸了九个县的堤,胡宗宪猜到他们是想毁堤淹田,但果断选择分洪,此后上疏给皇帝,想调粮赈灾,无奈皇帝不管。在离开京城去借粮的途中,胡特意等高瀚文来谈话,指出后者“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方案存在漏洞,如果灾民们的田被迫低价贱卖,虽然完成了今年改稻为桑的任务,但往后卖了田的农民将不得不给兼并了土地的大户打工,民生会更艰难。后来找赵贞吉借粮食,赵不肯借,胡只好强迫赵借调军粮。在一次对抗倭寇的战役中,胡甚至坚守在倭寇的炮火攻击下不肯离开,想以身殉国。由于胡是严嵩门生,很少有人愿意相信他是真心忧国忧民,就连严世蕃也认为胡摆出来为民的样子是博取名声。

再说赵贞吉,属于清流,很少有人会不相信他不是为国为民。赵对胡承诺会挑起担子,结果转头就卖了胡,允许郑何二人把沈一石的作坊卖给和胡有亲谊的商人。赵在审理郑何贪墨案时,堪称甩锅能手,先是假装忙碌让海瑞去审,等海瑞审出来真相后,往上递了两份不同的口供。前方战事军需不足,运粮官来讨要军需,赵直接迫使运粮官自己去查抄贪官的家。不过赵也有独属于他的“高光时刻”,当嘉靖皇帝看了海瑞的奏疏后龙颜大怒,皇帝疑心海瑞是受人指使,猜忌百官对皇帝不满,跪在外面的内阁成员和各部堂官都有可能直接被下令杀死,众官员期冀内阁首辅徐阶去挡风雨,但赵冲了过去,并且成功运用升到满级的甩锅大法打消了皇帝的疑虑。后来众多官员坐了满满一屋子等着审海瑞,司礼监陈洪(皇帝爪牙)想把海瑞好友王用汲也抓了,问赵他们是不是朋党,赵说是,于是王用汲下狱,后来官员们依次离开,独留赵枯坐良久,随后离去。

这部电视剧的故事主线也不算太复杂,但是用了整整46集去讲一个完整的故事,许多出场人物如胡宗宪和赵贞吉两人都用了足够的笔墨去描摹角色,因此也都被演绎得各有特色、完整且真实。即使是剧中出场一次或几次的小人物,也能从台词中体现出角色的特点,比如赵贞吉直接让运粮官去抄家,运粮官会抗辩会提出质疑,最后是迫于赵作为上官的威逼胁迫才不得不为;又如郑何二人想哄骗众商人接下沈一石的作坊,众商人会在与官员的协商中有理有据地提出自己的疑虑,郑何二人找来沈的管家算账,这位管家也能条分缕析地算清楚账说清楚众商人接下作坊后的收益。

其他戏份多一点的角色也有各自的人物特色。比如出场早领盒饭也早的杭州知府马宁远,被李郑何三人组忽悠毁堤淹田是为了执行国策,因为尊重上司胡宗宪的人格也担心后者的身体,在炸堤的前夜特意拿了一盒千年山参想送给胡。又如贯穿全剧始终的小人物齐大柱,也有圆满的成长线,最初他是浙江的桑农,在官兵踏苗时出来抗争,受了洪灾后去买粮被诬陷通倭,被海瑞放了以后去找戚继光参军打仗,后来还因为救下被倭寇羞辱的女子而娶到媳妇,刚开始当兵不知道遵守命令被戚继光训了一顿,再后来卷入严党和清流的斗争中,妻子誓死相随,放出来以后受到锦衣卫统领朱七赏识加入镇抚司,其妻子为了报答海瑞对丈夫的恩还会给海家送鸡蛋,后来又被卷入到海瑞上疏皇帝的事件中,又被放出来后被派去看守海瑞,可以运用职权让海瑞在牢里待遇不至太差,立秋那天还诚心祈祷海瑞恩公可以逃离死劫。

这部剧里也有女性角色,不过要为剧情服务其思想和行为都塑造很有时代特色。比较出彩的是裕王侧妃李氏,生孩子的时候还能安抚焦虑的裕王;最开始张居正提出让浙江乱时,李氏提出反对;裕王想让李氏退回皇帝赏的十万匹丝绸,李氏不愿意退,坚称这样做是打皇帝的脸,当然后来被裕王退了,确实惹得皇帝不高兴;严党与清流决战时,李氏坚持要救出被卷入斗争中心的齐大柱,并且确实促成此事;李氏接见芸娘时,丝毫不嫌弃对方曾经的妓女身份,反而理解对方的忧虑并且提出让对方安心的解决方案。

这部剧从各方面看都值得满分,但从我的角度看还是有两个不算槽点的槽点。一个是有时候为了突出角色的可怕之处,会突然切换黑白画面,并且配上一些很阴间(PS令人害怕)的背景音乐,比如在八十多岁的严嵩向儿子道出自己还不能倒的分析后,剧情上是大喊一声让仆从们为他办事,但画面突然从彩色切成黑白色,配的背景音是猛兽的吼声;又如嘉靖皇帝看了海瑞的上疏后,也是类似切换黑白画面,配上猛兽的声音传达皇帝雷霆震怒的氛围。另一个是,剧情的时代设置在明王朝,剧中由海瑞提出治理天下的最优解是君臣共治,因而也受限于剧情没有提到走出封建帝制。

如果脱离剧情回到现实的话,历朝历代都有很多皇帝和官僚上下一心,只顾满足私欲不顾民生,这就是传统封建帝制下依靠“人治”的最大弊端,一旦拥有权力的人无德,百姓就要遭殃。剧中有很多地方由海瑞提出要遵照大明律法,但实际上是否执行律法、如何执行律法是由当权者决定的,权力并未受到法律的束缚,而更多是受到“名”的约束。

说回剧情细节,好像有两个穿帮的地方,一个是很多场戏都是发生在嘉靖住的西苑宫殿内,为了契合剧情中季节流转的需要,背景声中需要配上风雪呼声,然而有好几处冬天的剧情中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另一个是从嘉靖四十年到四十五年,世子朱翊钧一直是一个小孩扮演的。还有一点我很纳闷,四个锦衣卫在浙江旁听审案时明明穿的衣服不便宜,为何偏偏光腿穿草鞋呢?

这部剧里的人物大多能说会道,张嘴就叭叭叭讲自己的道理,所以真得很难讨厌那些角色,严嵩时常会坐着透露出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孤独,严世藩和高拱总是暴躁互怼好像各自都有些道理,郑泌昌、何茂才商量干坏事的时候,每每郑让何去干坏事,何脑袋一热立马就要冲出去但半路又回头用怀疑的目光看郑,此时郑就一副冤大头模样吐槽“哎哟,我的xxx,我xxx还不行嘛”,然后何才放心离去。

还有许多细节令我印象深刻,一个是嘉靖泡脚必须用刚刚才拿松木做好的木桶,因为喜欢闻松香,但木桶只用一次;另一个是严嵩睡觉的时候要两个侍女暖脚,居然真就是两个侍女先把被窝捂热,然后严嵩爬上床把两只脚分别放到侍女怀里,哎哟,这个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