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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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晚上带着阿木狗去了附近的公园,本来是想再买几条鱼的。跳广场舞的几拨阿姨们大概全都换了新花样,原先像走模特步一样走来走去的那拨阿姨不见了。公园里晚上是很热闹的,有一块大草坪算是狗主们默认的遛狗聚集处,就好像村子里一个路灯下的桥,到了晚上人们会自然地聚集过去一起讲闲话。我牵着阿木狗过去的时候大约是八点,只看到两条狗和两个狗主,一只是叫西西的阿拉斯加犬,另一只与狗主没有沟通不知其名。西西是六十多斤重的大型犬,阿木狗才二十几斤,当天晚上只敢夹着尾巴溜达。不过阿木狗一向亲人,它的热情讨得西西主人的欢心,我们临走时西西主人说,因为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阿木才那么怕西西,等到明天第二次见阿木自然就能放得开,明天要再见啊。

周四晚上下了点雨,有风,我吃完晚餐就带阿木过去,半路上觉得膝盖疼想放弃,想起与西西主人说好再见的承诺,便还是去了。前一天听西西主人提过最近罗威纳犬咬人的恶性事件,白天的时候查看了相关的新闻,想着了解一下热点新闻,晚上聊天好有点共同话题。阿木狗再见到西西果真不再怕,尾巴也摇起来了。可是我穿的衬衫、西裤、薄外套并不保暖,风吹得太冷,没待一会就回去了,新获知的讯息关键词是郑州捕狗。

周五晚上再去,西西和西西主人都没出现,大概如那狗主所说在避风头吧。这次狗多了几只,有一只大金毛很喜欢阿木,我给阿木喂水时它也凑过来喝,阿木绕着我躲,它也绕着我追。大金毛背上的狗绳被它的主人拉着,形成了一条直线,它离我太近,还没动几步我就被狗绳推倒在地摔了一跤,狗主见状立马过来把我拉了起来。作为一只绝育的公狗,阿木总是被其他狗误以为是母狗,在狗多的地方往往会变成好几只狗追在阿木身后。当我蹲在地上,拿着倒满水的水杯喊阿木来喝水时,往往是阿木才喝一口就跑了,然后其他经过的狗轮流喝,一会的功夫就喂了五六条狗。

周六下午,我睡了一觉醒来决定去看看江滩的粉黛草,打扮了一会就带着阿木出门了。走过去的路上碰到一个小公园里有新建的儿童玩乐设施,好些个小孩在玩,看着挺好玩的,想着等回来再经过的时候要是没人就去玩。到了江滩公园的一处入口,刚走进去就被一个保安大叔大声喝退,说是公园里小孩多,禁止带宠物。这个公园确实禁止很多事,禁止带宠物,禁止骑自行车、电动车,不过名义上的禁止在实际中如何执行往往很玄学。我带着阿木出来后,一只白色的拉布拉多跑过来围着阿木转,看见陌生大狗我总会担心狗打架,神情有些紧张,有另一个年纪大些、面容和善的保安大叔走过来说这狗不打架不咬人。我指着拉布拉多问是不是流浪狗,大叔说这是有主人的。下一秒,那位狗主骑着电动车过来了。大叔跟那狗主用武汉话交流了一会,狗主便按照大叔的指示骑车往前走,据说前面一个无人看顾的小门还可以进。

我牵着阿木跟着进了公园后,与那狗主闲聊了几句,得知那只拉布拉多名字叫哈利,又听说最近很多人讨厌狗。哈利肯定是把阿木当成母狗了,一直跟着,任它主人叫唤也不搭理。不知不觉间,回头就看不到哈利主人了。我要去的目的地在夏天只是一大片长得茂密的绿草地,七月时见到那些长得高的绿草里有早开的红花,认出那就是粉黛草。这次来,确实看到了一大片粉黛草,只是大多已被人踩踏变秃。在粉色花海里拍照的游人们一边拍照一边抱怨花不够密,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在花海里快乐地跑来跑去,脚下是早已被踩倒的花草。我只感到有一点点失望,因为在走过去的路上就已变得麻木。

公园里停着电动车、共享单车,我牵着阿木缓慢地走,哈利一直跟着阿木,有推着车溜小孩的人在我背后讲很难听的话,有在我和阿木、哈利经过时一群人很大声地讨论不跟狗对视就不会被攻击之类的,也有人会直接跟我说让我带着狗走远点,更有人骑着车突然停下来看着我说遛狗不牵绳blabla……她们讲出来的内容听起来都还算表达正常的诉求,不过那些语气听了真得……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个地方我今年去了四五次,在大方向上是不会迷路的,就是走在里面的时候完全不记得面前弯弯绕绕的路是通向哪里,也更加不知道到底选择走哪条路可以更快地避开别人。我本来还想着别人看到我牵着阿木而哈利没有绳子能辨别出来哈利不是我的狗,从而不会指责我,后来才明白如果别人知道哈利不是我的狗可能会把它当成流浪狗举报,也担忧如果找不到哈利主人该怎么办,于是乎一直保持沉默,别人说撒都沉默,让走远点就走远点。反正都是沉默应对,麻木地沉默和清醒地沉默没有分别。好在哈利主人终于骑着电动车找了过来,狗主对我表达谢意后,就召唤哈利坐上电动车走了,我的心情也终于不那么沉重了。

回去时,先前遇见的儿童玩乐设施果然没人,有种快乐开始从心底里抑制不住地涌出来。我解了阿木的狗绳让它撒欢奔跑,自己也跑过去挨个玩。这处公共设施还有名字,叫做时光小火车。

走楼梯进入第一节车厢,作为大人一眼就看出每根钢管嵌着的座位都是可以转动的,这节车厢的滑滑梯有点矮,玩了一次不想玩第二次。第二节车厢很长一段,一共三个出入口,一是上图中那个网子,二是下图中间那个更高的滑滑梯,三是下图右边的斜坡。我把斜坡当做入口,滑滑梯当做出口。第一次上去时,看见绳子顺手就拿在手上,然而等我拉着绳子上去以后发现阿木凭自己上不来,于是又下去拉着阿木直接弯腰走了上去。

第二节车厢共有三段,下图左一中的铁球下面用链子固定住了,导致拎起第一个铁球撞击第二个铁球但第三个铁球没反应,看不到铁球们撞来撞去。下图左二的两种晃桥十分稳当,大人走一点不觉得晃,甚至会觉得桥板太密集。下图左三若是大人想只踩黑凳子走过去的话,是办不到的。只有那个高点的滑滑梯很好玩,虽然坐在顶点还是会怕高,不过滑下去很快,啊一下就下去了,我滑了三次,让阿木狗也滑了两次,第三次阿木狗长了教训怎么都不肯上去,大约是没有像我一样体会到滑滑梯的乐趣。

回来以后,我搜来最近捕狗的新闻看,又去B站看了点郑州捕狗的视频。文字新闻里提到未栓狗绳会将狗暂扣,没有提到后续如何处置捕来的狗,不过视频里执法人员说的是第二天五点前带狗证来领狗。我在武汉办过一次狗证,由于是外来人口户口不在武汉,办狗证之前需要先办居住证。办居住证一共要跑三趟,第一趟去做流动人口登记,领一个登记回执的纸条,半年后跑第二趟凭纸条确认要办证,等15个工作日后跑第三趟领到实体的居住证。之后去办狗证要带着狗去现场办证。如果是没办狗证的狗主,在狗被抓走后按正常流程是办不下来狗证的,因为狗不带去现场办不了,如果是像我一样的流动人口,更加不可能一天就办好居住证。按照我看的那些视频内容,狗被抓了以后,狗主立刻能拿出来狗证的可以直接领走狗,而没办过狗证的狗主大约就是与狗永别了。

这次从狗咬人的恶性事件引发的全国多地捕狗风波,所暴露出来的并不仅仅只是遛狗不牵绳是不文明养狗、狗咬人狗主负全责、城市宠物狗管理不严格的问题。

  • 如果从某种成本低的角度看,很多人养了宠物可以随意弃养,虐待流浪猫狗也不会受到法律上的惩罚。其实很多年前,将刚出生的婴儿杀死也是不用负任何责任的。这都是因为没有人会动用法律手段去替那些婴儿、猫狗费力收集证据、打官司。人们似乎还是习惯站在道德制高点用言语谴责别人,而很少想到动用法律这项武器。

  • 再从执行规条的角度看,公园禁止电动车、共享单车进入,但人们会从无人的小门把车骑进去,安保人员今日得了指令要喝退大摇大摆牵狗进的人,但以往的许多日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的规条并不一定在明日就不会变,但也有可能往后许多年都不变,可是却不再契合那时人们的需求。许多规条制定以后往往只是名义上生效,在实际的执行细节上有很多的可操作空间,有时严格有时松懈。

  • 再从监督权力和行政资源不足的角度看,按现代社会分工,每个人都需与别人合作才能生存,在公共领域里每个人都有监督别人行为的权力。但是在现代文明社会里,众人需要遵行的规条细节太多,如果不能被足够的行政资源覆盖(管不过来),又或者某项事物的管理涉及多个行政机构、权责划分不明,便也无法从法律制度上真得做到充分保障每个人的基本权力,更难以规范每个人的行为。而在这之外的大量空隙里,人们也还是只好寻求道德体系对人言行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