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 🔗
有读者留言推荐作家蔡智恒写的《米克》,我读完以后觉得后劲很大,开始有些担心阿木狗将来的离别,总觉得对它还不够好。距离端午假期前的一周,我忽然决定租个汽车开回老家去,这样就能把阿木狗也带回去度假了,为此还喊上堂妹依依来陪我,由她负责一路按住狗。
出发回家的前几天特意找了些视频来学习,比如怎么看着倒车影像倒车,怎么窄路转弯不剐蹭,怎么观察后方来车然后加速变道,还翻了翻现行的交通法规。周五一下班,我就火速奔向地铁站,到家后和依依一起拿了行李牵了狗就走,坐车上熟悉一些开关的时候发现只能调出近光灯,没找到怎么调出远光灯,心想着远光灯应该用不上就没管。
在武汉市区堵了一小时后,终于将汽车开上高速公路。刚开始的时候,太阳虽已落下,但天还没全黑,我吐槽高速公路上怎么没有路灯,明明以前夜晚坐飞机能看到地面上有很多路灯,依依也吐槽广东的高速公路晚上是有路灯的,于是我俩当时一致认为肯定是湖北比广东穷,所以高速公路没路灯。
后来天幕彻底进入深深的黑暗中,前方乌漆嘛黑一片,只能看到前方车辆的红色汽车尾灯,从后视镜看后方车辆,也是只能看见白色的灯光,除此以外一片漆黑。那时我觉得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很容易,只要在右侧车道跟在货车后面行驶,跟前车保持超过两百米的车距,也不用想着变道,因为只开近光灯显得前方特别黑,超过九十码我会觉得心慌,那么开到八十码就很舒适。
后来有很多车辆开始超车。比如有一辆很长的大货车在左侧车道,约莫是嫌弃它前方车辆和右侧的我都很慢,于是想要变道到右侧,可是刚好它与前车车距也不算长,所以变道到右侧的时离我很近,有一瞬间我已经快看不见它的车牌了,预计距离只剩3到6米。还有刚好左侧车道和最右边的应急车道同时有车高速通过超车的,或者前面有些更嚣张的不打转向灯直接在车流里不断左右变道超车的,还有些车辆走位就像是喝了酒的人一样,有两辆车差一丁点碰上又各自分开的。总地来说,到后面就被吓到了,由于总是很难与前车保持距离,车速就降到了六十码。
那天晚上到达目的地以后,我的心也还是不平静,由于后怕,失眠到凌晨两点半还睡不着。再后来,和好友小二聊天得知,高速公路晚上就是没路灯的,而且像我这样晚上开着近光灯在高速上只跑六十码会导致后面的车更慌,因为我的速度低于整段车流的平均速度,后面的车会难以忍受而不得不在流量很大的车流中选择变道。
回武汉的时候是白天,一切就轻松多了,能够看得见。不会再有那种车前挂着四盏大灯的大货车从对面开过来,导致好几秒浑身都置于耀目的白光之中,要是连着开过来两三辆,真是眼睛都要被戳瞎了。不过我发现租的那辆车在速度超过110码以后会有点“飘”,所以没试过车速超过120码会是撒感觉。
这次经历让我脑中原本的一个决定发生改变,领养阿木狗之前曾经想好如果狗死了就在小区楼下挖个坑埋它,现在既然多了这个本领,如果将来阿木狗要变成小天使,就立刻开车带它回老家,按时间推算那时候爷爷奶奶应该也都已经去世,可以把阿木狗埋在爷爷奶奶旁边。等到将来的将来,当我也快要狗带的时候,就回去那里。
八卦大会 🔗
村里有河流经过,近些年又修了几座新桥,其中一座桥的位置靠近村口,夜晚路灯亮起后会有人群聚在此处讲话玩,我称之为开八卦大会。原本在我想象中的八卦大会应该是裹挟着一些恶意的,比如参与其中的人用自身的价值标准来揣度或审判不在场的人。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正相反,还显得十分普通。
芒种之后的端午,属于农忙时间,要根据天气给田里下种、丢肥、打农药。农忙的忙,并不像城市里快节奏的、喧嚣的忙,农民们仍然是缓慢地、安静地忙碌着。后院的菜地里,作物刚刚发芽,拱开深棕色的土地伸展出脆嫩的枝叶,爷爷左手握着瓢把子,右手从瓢里抓一把白色颗粒状的肥料,然后一小撮一小撮地点在作物根部周围的土地上。天光还早,爷爷对待每一颗作物都平等地爱护,他慢慢地、慢慢地“点肥”,希望它们每一个都顺利地长大。
傍晚不到七点的时候,石谷和芝仙已经坐在桥边,两人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摇动蒲扇,赶赶蚊虫,没有人会跟他们说话。当我想起来要去参加八卦大会这件事时,已经七点半了,太阳刚刚落下,但天色尚未全黑。桥上仍然只坐着石谷和芝仙,人们聚在数米之外的树下说话。
较为特别的是,那夜的八卦大会只有男人没有妇女参与。我跟依依都不大好意思混入其中,于是悄悄站在树后偷听。依依拿着一把团扇,我拿着一把折扇,阿木狗撒也没有,一溜烟冲进人群,然后又退了回来。
偷听的人很快就竖起八卦的天线,闲聊的人群围绕着不同的话题继续分群。初听起来,人群中交流的内容都比较实在,约莫是农作物和龙虾的长势、电动三轮车的价格(买一辆送点撒的优惠)、村子附近东西买卖的价格1。也有说起一个不在场之人的八卦,说是某某人为了某件事冲到了谁的家里去。
我跟依依一起听了一会后,就决定不再站在树后喂蚊子,要去马路上走走。回来的时候,约莫八点一刻,原先聚在树下的人已经散去。
空心 🔗
也许是我的心境有变化,这次回去竟然感受到一种普遍的、浓烈深沉的“为了生存的无奈”,不论年龄、性别,似乎每一个人类都很孤独。
端午假期的第二天早上,我决定带着小侄女和阿木狗去幸福村大堤那里玩。悄悄算起来,小侄女四岁半,阿木狗五岁,有时候我会对阿木狗自称姐姐,那么小侄女该称阿木狗为狗叔叔了,不过她早习惯称它为阿木,不带狗,也不带身份。打算出门前先要跟妈妈报备一下行程,然后去隔壁借电动车作为交通工具。借车的时候,晗晗爸爸正独自坐在家里刷手机。
端午假期的第三天早上,我决定带着小侄女和阿木狗去田里找我妈,这当然都是因为小侄女要找奶奶。又去晗晗家借车,晗晗妈妈正坐在家门口处理一大桶小龙虾(PS是的,村里吃小龙虾都是以桶为单位的)。其实今年我已经见过好几次晗晗妈妈独自坐在家里刷手机,我总觉得她很寂寞,所以那天没有立刻提出要借车,而是先坐在她旁边的长板凳上,也许算是陪陪她。小侄女是个箱子控,去哪都要提着心爱的小箱子,所以可以随时随地坐在地上打开箱子拿出玩具来玩。阿木狗见我坐下了,自然也是就近找个地舒服地趴下。我与晗晗妈妈的谈话围绕着小龙虾展开,自然就延伸到了她的孩子们,她有一句轻轻的感叹,“还是离家近好呀,想回来就可以回来”。
有些年轻人或许会有这样的看法,认为留守在村里的老人每天没撒事做的时候就只会刷手机玩。我想的是,批判之前也许该先了解一下这类人群的困境,虽然我也不知道村人们是困在哪里,也许是子女们都不在身边,没有培养出什么娱乐身心的兴趣爱好(村里也没这条件),守在身边共同生活的人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以家庭为单位交往的形式使得个体没有常联系的朋友,农忙时节白天的时间被农活切割成一段段碎片,种种原因积累,孤独的时候通常就只好看手机打发时间了。
有些不年轻的村里人或许也会有这样的看法,认为城市里打工的年轻人每天下班没撒事做的时候就只会刷手机玩。同样地,批判之前也该先了解一下人群的困境,每天往返通勤加上上班的时间很长、回家真正休息的时间很短,从早到晚干活榨干了前天晚上睡觉补充回来的精力……唉,批判别人总是更容易的。
家门前的路修成了两车道宽的沥青马路,沿着这样的好路前行,常常很少能碰到人。偶尔能见到有空的电动车、摩托车或者三轮车停在路边,往田里的方向望去,干活的农人只是田间一个静止的小点,轻轻地浮在土地上。
由于这次回武汉是开车,可以多带些东西了,妈妈从爷爷的菜园子里给我摘了两个椭圆形的青茄子、好几个圆润的青黄瓜(ps说好叫黄瓜的呢,怎么不是黄色的)、一袋子青椒,还割了好大几把韭菜(PS我妈一边割韭菜还一边感慨韭菜真“讲jio”,夸韭菜长得很好的意思)。因为韭菜不能放太久,所以已经连着吃了三天韭菜,还没吃完。说起来,好像家里带来的韭菜气味并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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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发展至今,村人大多拥有智能手机,可以刷短视频知晓远方的讯息,可是附近一些农产品的交易价格依然是靠村人们聊天来互通有无。比如收小龙虾的价格是浮动的,不同的人给出的收购价格不一样,村人们每次卖小龙虾也不会固定卖给同一人,因此仍然需要互相聊天来换消息。又比如,到了作物成熟的季节,也会有人开着车来村里收购,村人们多是已经知晓村里哪户人家卖了什么价格,然后才做出卖或不卖的决策。由于农忙时节,第二天往往要起大早去打农药或者施肥,所以村人们晚上也不会选择去茶馆打牌来消遣。我也想过为何大家没都在家看电视,猜测原因有二,一是智能电视兴起后可能家里没有买这种电视,二是现在的电视节目不好看,在家看电视不如和村中熟人闲谈来得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