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被老师体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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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门前有条河,河边有条路,那河有多长路就有多长。河是人挖的,路也是人铺的,河与路没有尽头,人类的痕迹也就随之占满了全部的世界。

离开家门,走下禾场,走到路上去,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河水是静止的,偶有清风拂过,但很快又归于沉寂。这些年来,先是道路被重新修整,后来河道也被重新治理,在建设美丽乡村的任务目标之下,村子变了些模样。如果从此刻开始,时间不再匀速向前而是飞速后退,当我离开家门,走下禾场,走到路上去,看到的会是一排密密麻麻高低起伏的草木。最高的是枫杨,一直要到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了它们的名字。那里还有些什么,我再也想不起来了。家乡的草木承载了我小时候的记忆,最初我与它们年年月月常相见,后来我忘记了它们的模样。也许有过蒲公英,有过喇叭花,有过牛筋草,有过飞蓬,有过苍耳,苘麻……

我要沿着尘土飞扬的路往前走,那条河在我的右手边笔直地向前延伸。河边的草木一年四季都繁盛生长,似乎独有一树伸出了粗壮的臂膀斜斜向水面而去。如若一点点扒开拥堵的枝叶藤蔓,穿过去,再坐到那条臂膀上,悠悠闲闲地看着清澈河水,时间便又再次开始前进。

再往前走一些,总能看到许多野蔷薇,方言称为炸刺花,小时候去摘,即便再小心翼翼也还是会被花蔓上的刺扎到。

河上该有桥,过了桥便是村人的田地,桥边还有两家长年互相竞争的小卖部。但我们此刻不要过桥,也不要买东西,我们要继续往前走。

夏天河里好像总是泡着一捆捆黄麻,泡足了水后剥掉皮,剩下的杆子晒干以后会被编成帘子,厚厚的帘子平时会卷起来竖着放在角落里,出大太阳的时候会在禾场上摆两条长板凳,再在板凳上架两根长棍,把卷好的麻杆帘子慢慢展开铺到棍上,就可以晒东西了。若要晒的是食物,麻杆帘子上还要再铺上一层白纱布。每当太阳下山,我总要去帮着收东西,因为觉得卷帘子很好玩。

继续往前走吧,走呀走,走呀走,潺潺流水声、远远鸟叫声,都伴随着我一起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个打谷夹米的厂,只要左转我们就到了。那是村子里的小学,铁门上的铁字是学校的名字,两旁的墙上似乎写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走进小学,两旁的长形花坛里栽了广玉兰,继续往前有一个大大的圆形花坛,正中一棵大松树。那棵松树一定是建校之初就长在那里了,等到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它的枝条已经完全覆盖住了整个花坛,坛中所有生灵都不得不笼罩在它的阴影下。再往前走就是一个两层的教学楼,终于到了这一刻,我该走进教室了。

那天下午,天气转凉,教室大门紧闭,窗户外面风声呜呼。教语文的蔡老师突然下了指令,让所有学生背诵一篇长长的课文,背不出来的会受到惩罚。可我明明记得前一天下课时,蔡老师说过不用背。

一刹那间,教室里的所有空间都被背诵课文的声音填满。很快,蔡老师指派了坐第一排的小杰挨个检查背诵情况,结果是无一人能够背完。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惩罚会是什么,我还幻想着集体可以免责。哪知蔡老师坐在讲台上又下达了新命令,先指挥小杰搬了个凳子放到讲台上,放到他脚边,又找来一根条子,要同学们轮流上去趴在凳子上,令小杰拿条子挨个抽同学的屁股。据说是为了防止有同学耍滑头,必须要脱了裤子挨抽。

我坐的位子临着过道,大概在第三排或第四排,但讲台、凳子、趴着的同学、抽人的小杰都看得清楚。有些男同学脱了外裤以后,穿着秋裤被抽打,有些男同学脱了裤子以后光着屁股被抽打。好几位女同学脱了外裤以后,只穿着三角内裤被抽打。看着一位又一位同学被打,我那时既害怕被打,又害怕脱了外裤以后秋裤上大大的补丁被看见。

条子抽打的声音很大,我的心跳声也很大,每一次抽打也许都打在了所有同学的眼睛里、心里、脑子里。剩下欢欢、宝宝和我的时候,我一度以为会因为平时成绩好而免于责罚,但有同学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提醒蔡老师我们三个还没打。等到我们三个也被打完后,又有同学的声音幽幽响起,提醒蔡老师拿条子的小杰也还没打。

四年级下学期的一天,蔡老师突然说不能再教我们了,很多同学都感到不舍,可我除了舍不得学校和同学,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老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那时只觉得蔡老师威严,还不敢把他和变态这个词语联系到一起。

五年级的时候要去幸福村上学,那个小学曾经是初中,教学楼有四层高,每个年级也有好几个班级,分班后我不曾见过蔡老师。上初中以后,有一次放学了去幸福小学等狗弟弟一起回家,经过教室宿舍时被蔡老师叫住,他喊我过去,但我只敢隔一两米远站着。只记得他过来从我手里抽走我新买的笛子,毫不客气地举起来吹,还试图教我什么,可我只嫌弃横笛的吹孔附近沾了他的口水。

再后来,蔡老师醉酒后强奸了六年级的女学生。这件事当时在几个村里都很轰动,传播很广。蔡老师只被关了三年就放了出来。而那个女孩本来长得高,又白又漂亮,成绩也拔尖,出事以后小学没毕业就嫁人了。

写到这里时,我又想起一件我觉得很变态别人似乎觉得很正常的事情。我上大学的时候小学同学就都纷纷被嫁人了,有一次大人们喊我去当送亲姑,就是跟着送亲的队伍将新娘送去新郎家。那时正是寒冬腊月快过年的时候,冷风冽冽。到达目的地下车以后,有个穿着单薄上衣的老男人被拥去靠近新娘,一阵推拉起哄以后,老男人脱掉上衣光着上身瑟瑟发抖地站着,又一阵推拉起哄以后,新娘终于可以走去新郎家。路上我听几个神情兴奋的男人大声聊天,原来那接亲习俗的本来面目是要让新郎的父亲光着上身背新娘,就是要让新娘的胸部紧紧贴着公公的背,说是这样就能让新娘子快速退却害羞的心甘愿为人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