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一会

· 2617字 · 6分钟

度过了悠闲轻松的周末后,周一早上总是有些“漂浮”,大概就是身体坐在了办公桌前,但灵魂还飘在脑袋外面。上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用户打电话解释一个问题,尽管上周五已经解释了两遍,但用户坚决不认可。啊,与用户沟通的时候我可能有零点零零一秒的走神,联想到了“非理性纠缠”这个词,除此以外,所有的沟通时间里仍然极尽耐心、表现沉稳。这份“沉稳”除了保持思路清晰以外,还包括自然地将发声部位后移使声音听起来沉着冷静,放慢一点语速使声音听起来柔和自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次还算顺利,我坚持先不论对错而是奔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去沟通。当然,问题的解决方案定下来以后还是要论一下对错的,而我自然是可以做到虚心认错的。由于我态度诚恳,用户说出了她的心声,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让她感到抓狂,以及“你们的品质管控在哪里”。又当然,用户有解释,这个“你”是带着引号的,并不是指我个人,而是指我所代表的团队。

这一问“你们的品质管控在哪里?”把我问倒了……我仔细思索一番,还是发现自身能力无法解决问题根源,能做到的还是跟以前一样,也跟以前一样陷入一片沉郁。唉,这还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会遇到的问题啊,我再一次感到迷茫。

在沉郁和迷茫中,不知道是哪个凡跳了出来,可能是那个卓尔不凡的凡,也可能是那个平凡普通的凡。

她问:“喂,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我答:“对不起,可能还要待很多很多年,直至我对未来许下的承诺都实现。你可不可以先回来这里?”

她说:“我回不去这里了。”

我问:“为什么?是你不愿意回来吗?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感到疲倦、劳累和不快乐,所以你才不想回来这里了?”

她答:“是你感觉不到我了。去那里把我找回来吧,在我消失之前。”

我叹:“可是你是我的一部分啊,凭什么你想消失就消失,而我必须坚守在这里。至少先告诉我那里是哪里啊,不然我该往何处去寻你……”

我能感受到我的鼻子在呼气和吸气,但是闻不到任何气味,花草的清香该是什么样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耳朵还是长在脑袋侧边,就在太阳穴下面,可以听到办公室里同事们低声说话沟通的声音,头顶不知道哪个方位传来一阵阵中央空调规律的振动声,我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太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脑子里的嗡鸣声就被遮盖住了。眼睛自然是盯着电脑屏幕的,可是眼镜好沉,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喜欢戴眼镜,不论多少次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是没有近视就好了啊。拿起水杯,有点沉,喝一口水,有点苦,明明味觉和触觉那么重要,可以感受到那么丰富的东西,但此刻眼前的一切都不想去触碰,阿木狗摸起来该是什么感觉,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在沮丧情绪的漩涡里,又有另一个凡跳了出来,她说她代表理智。

她问:“喂,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我懵:“原来我在这里吗?这里是哪里?今夕是何年?那个我呢?她说她不回来这里了,叫我去那里找她,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

她答:“她不回来的‘这里’,是你的躯壳。而你长久沉浸的‘这里’,是你的心湖。不管怎么说,你不能一直逃避,你得出去那里面对一切。今夕是哪一年都不重要,在这里,时间对你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沉郁,下坠。沉默,下坠。沉浸,下坠。沉静,坠无可坠。为何这世界上的一切突然就变得如此沉重?

突然之间,还有一个凡跳了出来,她说她代表世界。

我疑惑:“这不可能,这心湖边上有那么多个我,圣母凡、捣蛋凡、庄子凡、一耳凡、本体凡,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代表世界的!”

她笑了,笑了一会接着说:“那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没怎么见过世面,很想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去环游世界呢?如果是的话,那我就是代表世界的啊。”

我懂了:“是的。原来你是最近才诞生的啊,难怪从来没见过你。”

她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沮丧?觉得人生没有意义,生活没有乐趣,不知道为什么人要活着,却又不想死去。”

我答:“是的。我忽然感受到一种无以复加的沉重,我本想像以往一样积极乐观地面对,可是又忽然对“积极乐观”感到无比厌倦。”

她又笑了,向我发出了一万吨嘲讽:“喂,你很矫情啊喂。既然你很讨厌“积极乐观”的话,那你现在想不想当个杠精?就是,我来假装劝解你,随你怎么杠都可以。”

我:“哇嗷,好啊好啊,你先说。”

……

她一直在笑,却又不说一句话。我忽然想起以前和她们的对话,关于我不愿意我不喜欢我不想要的逆反心理。按照个人历史经验,悲观的力量、乐观的力量、爱的力量、痛的力量分别可以在不同的场景下起作用,都可以让人重拾面对生活的勇气。只不过,其实并不是每一次沮丧、难过或悲伤都需要动用那些力量的,也可以允许自己丧一会。生活中有很多很小的坎,绊一下的话其实也没事。不用每一次察觉到悲观情绪的起伏波动都如临大敌,好似不拉自己一把的话,可能就要狗带了……

可能是因为以往每次从负面情绪的漩涡里爬出来都太过艰难,所以一旦识别到负面情绪的出现就会立刻在心中拉响警钟,每一次、每一次地过分努力让自己变得积极乐观,导致突然有一天对“积极乐观”也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除了对自己是这样,对待朋友也是,一旦知晓朋友有负面情绪恨不得立马发出一万吨鼓励,希望她们快快好起来。事实上,一点点的负面情绪并没有什么不好。好在我的朋友们内心都比我更强大,这种矫枉过正的趋势应该没有影响到别人吧。


忽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个笑话,具体讲的撒记不清了,但是可以现场瞎编一个。

甲说:嘤嘤嘤,我忽然好难过,因为我觉得自己是敏感体质,总是对别人说的话特别敏感,这样太玻璃心了,一点也不好,嘤嘤嘤。

乙说:喂喂喂,其实我也是一种超级特殊体质,并且比你严重多了呢,你想不想知道?

甲好奇地问:哇,快告诉我是撒!

乙得意回答:听好了哈,我便是那传说中的——活到很老的年纪就会自然死去的,活、老、自、然、死体质!


兴之所至,再瞎编一个热闹点的,如下:

本体凡:好烦呐,我不喜欢那些人情世故的东西,就喜欢不带脑子的简单沟通,想到撒说撒,不用那么多顾虑。我不想变成顾虑怪啊喂。

捣蛋凡: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极了。来吧,把你的脑子取出来,从此我愿尊称你一声,无脑凡。

圣母凡:哎呀,不要那么沮丧嘛,我会陪着你一起成长的,咱们不要怕,不管好坏,一起面对就好。

庄子凡:世人都是笼中鸟,请你理智一点,不要使性子。不要厌烦它,试着适应它,融入它,驾驭它。

一耳凡:你烦吧。我也烦。是个凡人都有烦的时候。啊,我突然觉得讲话好费脑子,但是又突然好饿。苍天啊,快去填饱肚子先。

本体凡:可是我还想继续丧一会……

一众凡人:好的,你再丧一会吧。丧完了记得吃饱饭。我们回去啦,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