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老去变成黄豆,我又回到老家去。作为一个工龄不满十年的打工人,一年的年休假只有5天,这次掰了半天来用。上周五下午三点,我到达家门口,推开车门下车的那一瞬间,一阵阵南风吹过来,让人觉得阳光炽烈却不太灼热。
晗晗家门口铺开了一片黄豆杆子,晗晗爸爸骑着电动三轮车来回地轧,好使豆子从豆杆上脱离。约莫五六点的时候,晗晗妈妈和另一位妇女开始一起收拾豆杆,一个拿二齿的铁叉子,另一个拿四齿的木耙子,都要轻轻地将豆杆叉(推)走汇聚到另一边去。我也拿了一人高、尾巴像毛笔的扫帚去帮忙,要挥舞扫帚将仍然散落在豆子上的豆荚子轻轻拂开,运帚的力道需要掌控好,可能就像舀豆腐脑那样,轻了拂不开豆荚子,重了又将豆子和豆荚重新混合在一块。
收拾出来的空豆杆堆了一大堆,我妈捆了好几大捆搬运回去。第二天一早她就用这些豆杆当柴火烧,烟子很大,不仅把老厨房填满了,就连屋后柿子树下也都是。时隔多年,我就这样又欣赏了一次丁达尔效应……
摘香瓜 🔗
我现在可算是骑电动车的熟手,不仅如此也是借电动车的熟手。隔壁姥姥(PS隔壁小爹的妈妈,辈份高,但年纪比我爷爷奶奶小)的孩子不在家,她家的电动车一直放着容易坏,我每次去借她都很欢迎,她家的狗也很欢迎。上周五那天约莫四五点的时候已经借了一次,是载着弟媳和小侄女去捞鱼。到了六七点的时候,本来也是打算借她家车载我妈去田里摘香瓜,但是正好她家没人,我妈就刷脸去借了另一家的电动车。
据我妈讲,那天上午她先去依依家门口的菜园子里摘了三个香瓜,依依爸爸告诉她还可以再去他家田里继续摘。本来我们家菜园子里应该也是要种香瓜的,不知为何错种成烧瓜了(PS我很震惊这居然还能弄错)。话说依依家田里的香瓜其实并不是依依爸爸种的,是依依爸爸把他家一小块田给别人种棉花,让别人顺便帮忙种点香瓜。香瓜种子洒在狭长的棉花田边沿,与棉花们一起承受阳光和雨露,棉花杆子慢慢长到一人高的时间里,香瓜瓜蔓也在地上延展。我妈只摘那些瓜蒂已经变黄的香瓜,一小会就摘了十五六个。
回去的时候我妈看着不远处的一片荷花田,说要再去给小侄女摘点莲蓬。以前隔壁小爹还在的时候,我可以直接坐船到他家的荷花田去摘莲蓬,他不在了以后,他家的荷花田已经给了别人种水稻,只能看到绿油油的稻田里,零星地伸出来几杆荷叶。
村子里的土地似乎十分肥沃,我印象中田里每个季节种的作物都不一样,但都长得特别好。不仅如此,简直没有一块土地是空着的,临水的道路边上会种树,每家每户屋舍周围也会种满作物,池塘里都养着鱼。这些当然不会只是自然的造化,而是每个种地的农民都细心盘算、辛勤劳动的成果,大家都会根据四季来计算时间,这一小块田油菜收了种玉米,那一小块田里水稻收了种麦子,今年田里种了棉花明年就该改种芝麻……农民们知道需要为土地付出什么,也知道能从土地中索取什么,正因为总是与天气变幻、四时流转相处,心中总是留存着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更加知道不能无止境地予取予求。每个农民可以是一块田、一间屋舍、一个池塘的主人,但从来不是天地的主人。
这次回去我跟我妈一起睡,她劳累一天,晚上八点多就困了,但我一点不困,还缠着她讲故事。不过不是她给我讲,是我给她讲。她不愿意听,但我偏偏要给她讲,理由是她小时候只给弟弟讲故事,从来不给我讲,所以我长大了要给她讲故事。正好最近在看季羡林的《牛棚杂忆》,便从上次看到的地方开始往下念。
暗夜在窗外流逝。大自然根本不管人间有喜剧,还是有悲剧,或是既喜且悲的剧。对于这些它是无动于衷的,我行我素,照常运行……
没想到我妈觉得她以前也有给我讲故事,不过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的,通常都是狗弟弟要听故事,也只有狗弟弟和妈妈互动,我都只是默默听着。一般来说,适度自怜可以安抚内心,可过度自怜却会令人陷入消极情绪无法自拔。正当我一点点以现在的思想重拾过去的记忆时,小侄女过来了,她躺在我身边要听故事,于是我接着念。
那几句话,我曾五体投地地崇拜过。及今视之,那不过是不讲是非、不分皂白、不讲原则、不讲正义的最低级的形而上学的诡辩。可惜受它毒害的年轻人上十万、上百万,到了今天,他们已经是四五十岁的成年人了……
小侄女听不懂这些,她说这是6岁可以听的故事,她要听5岁可以听的故事。对她来说,遥远的未来也不过就是长到6岁。
筝坚强 🔗
这次回去我带了一个风筝,它的身体只有1米,可是尾巴却有5米长,飘到天上去还是小小一只。七月的季风是南风,那几天的天气预报显示,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南风四级。站在门口的路上放风筝,人可以不动,随便扯几下线,风筝自然就能乘风而起。
前一天晚上大伯放了一次风筝,收好后狗弟弟说这风筝买来是浪费也就放一次。第二天一早大伯又把风筝拿出来放,放了一会就把线系在树上,让风筝自己飞,然后他就和奶奶一起理芽菜。才理了一半,一抬头风筝就不见了,扯一扯线,似乎被缠在对岸一棵杉树的树梢上。正好那时我也起来了,杉树长在我舅伯家的后院里,我便过去寻,却没寻到。后来大伯也过来寻,也寻不到。舅伯也来帮忙寻,还是舅伯眼睛好先看到了线,后来果然随着线找到了挂在另一户人家院子里的风筝。
下午吃过饭,我也来放风筝,风的脾气无法捉摸,明明上一秒线还绷得很紧,可是下一秒风筝就那么突然栽倒,线又缠到了舅伯家的杉树上,风筝又不知落到何处,又出动大伯和舅伯一起把风筝寻了回来。接着放风筝,刚放起来一会,又眼看着风筝栽倒,掉进河里,沉了下去。啊,心好累,收回湿漉漉的风筝,败兴归家。
第三天一早,那八块三毛六买回来的风筝又又又被拿出来放,因为狗弟弟一句话,大伯觉得一定要多放几次才回本。好家伙,风筝当然是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这次换我妈去寻,没寻到。大家又一次放弃寻找,认定风筝这次真得找不回来。可那命途多舛的风筝运气真不错,大伯扯了几下线,风筝居然就乘着一阵南风从别人家屋顶上又飞出来,只是仍然有一段线缠在树上。
在湛蓝色天空映照下,有时能看到一条直直的白色风筝线,但风筝开始耍杂技的时候就看不到。有好几次看着风筝马上要掉下去,又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接住了它。明明风筝的线已经快要绕树一圈,可居然又被风吹得原路返回。
闲话家常 🔗
许多时候,一家人会坐在一起讲闲话,没有什么信息量,更没有什么交流效率,就是讲一些话。若是观点不同,偶尔也会大声争论,也会出现你不认同我、我也不认同你的情况,毕竟好几代人一起,大家平时的生活环境也大不相同,出现分歧和差异简直不能更正常了。不过并不是非要得出什么结论,也不必分出什么对错,认同就认同喽,不认同就不认同喽,就是坐在一起讲话,话题中心很自然地就会滑来滑去。每个人随时可以插一句嘴,或者只是倾听。
夜晚,搬几条板凳到家门口,各自坐着看星星。那夜月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月辉仍散落在屋后时,屋前天空上的星星看得很清楚。抬头就能看到北斗七星,不过七星中间那一颗有些暗,总是只能看到六颗。其实星星并不是一闪一闪的,只看一会的话,星星是固定的,反而飞机飞过时才是一闪一闪的。爷爷大概独自看过很多次星星,他说飞机大多都是往西南方向飞去。大伯觉得飞机不可能都往一边飞,可是我们才看一小会就有五架飞机往天空的西南角飞去。看方位不是武汉的天河,约莫就是重庆那边吧。
爷爷总是喜欢出题目,他先讲了一个故事,说古时候一个状元受到皇帝的接见,皇帝说了一个对子的上联,“八方楼上望八方,八方八方八八方”。大伯一听,从根本上开始吐槽这个故事,说古时候的读书人每天学这些自然能对得出来,现代人学的东西早就变了。我想了一下,可以用四面对八方,随口说了一句,“四壁墙里面四壁”,后面就说不下去了。爷爷提醒,故事中的状元当然是要拍皇帝的马屁,接着说出答案,“万岁台上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爷爷又出字谜,国字去掉三画,猜一个字。这个题目我一时想不出来,分别拿去问了爪机上面的豆包、通义、元宝,真是打死它们也不会想到爷爷的答案是什么1。
变化 🔗
老屋前的旧棚子盖满了丝瓜的藤蔓,回去那天还只有绿色的叶子,不曾想第二天就开满了黄色的花朵。对此我感到十分惊喜,可能是因为在农村长大,植物的变化总是能够轻易触动我的内心。其实也说不清楚这种喜到底是什么,大概就是为那些植物感到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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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是真的热啊,就是一年到头最热的日子了吧。天空特别蓝,看不到云朵,在老家的时候我随手拍了一张空白的蓝天,今天上班路上也想拍一张天空,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换了好几个角度才拍到同样空白的蓝天。虽然我能看到的天空只会越来越小,可大家终究是仍然生活在同一片历史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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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第一夜,我的脑鸣似乎与屋外的各类虫鸣产生了共振,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是现实世界中的鸣声流进了我的脑子,还是脑袋里的鸣声蔓延到了世界之外。小侄女带回来三只小鸭子,我还在后院菜园子里给它们挖了一个游泳池,它们很可爱2,可是它们凌晨四五点在屋外哔哔哔吵醒了我。
每一天的蓝调时刻会出现两次,被吵醒的我去屋后的藤椅躺着纳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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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村那边的大堤涨水了,我又借来电动车载着小侄女去玩。像以前一样,在大堤上数牛,在路途中数猫头人电线塔。我留意到猫头顶上居然装着风车,而小侄女看到猫的胡须上也有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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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啊,马上要十一点半,俺困得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