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爬泰山

我跟小花、小花的好朋友璐璐、璐璐表哥约好了一起去夜爬泰山。由于没买到下午四点以后进山的泰山门票，于是我们只好改成四点前进山，然后游山玩水，缓行上山。因为这点小变故，去程也改成转三趟车买四张票，其中近两个小时还是站票……

到泰安下高铁时还不到一点，我们找了一家卖小碗菜的店吃午饭，店家卖的菜干净实惠又好吃，就是卖的每一碗米饭都十分扎实，我用尽全力都还剩下几口米饭和半碗菜真得搞不定，只好跟它说一句对不起。璐璐听到了也说感到很惭愧，于是把她点的菜又吃了一波，只剩下了梅菜扣肉的梅菜。

进山时才到下午三点，玩玩水、溜达溜达才只过去两小时，而路程已走完四分之一。泰山上能看到好些石刻，在一个叫做经石峪的地方，有一块超大石头上刻着北齐时留下的金刚经，历经一千五百年已经看不大清，但是那里正好有一处开阔的平地，树荫下有好几条长椅，清风徐来，大家各自躺平睡觉。醒来想起小侄女知道我来爬泰山以为会很危险，就给她发视频给她看爬山只是爬楼梯。哪知她又以为很容易也想去爬山，后来我看到卖纪念品的小摊就买了两个泰山石敢当，打算以后送给她。

夜爬泰山的人很多，在人群中能够很清楚地听到经过身边的人说话。有个大叔自己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就吐槽“要老命”，等到爬楼梯时前面堵人了就激情鼓励别人“加油加油！一鼓作气！”。还有人扛着大旗帜爬山，经过我们时，璐璐大喊“这是我今天看到的第四面红旗”，快步前行的小伙子听到了回头惊叹“真的嘛？”。有人爬着爬着大喊一声“小小泰山”，立马就有人回应“何足挂齿”¹。

出发前一晚，我搜索攻略时看到很多人说有一段叫“十八盘”的地方很陡，然而爬完以后只觉得：就这？登顶南天门以后，随处可见裹着军大衣席地而睡的人，虽然那时还不到十一点，山顶地方不大但很多观看日出的位置都被占了。我们绕着山顶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处石阶附近攀高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了上去。比较幸运的是，那里就是泰山瞻鲁台附近最东边的位置，前方视野毫无遮挡，完全可以坐着看日出。凌晨零点的时候，我跟小花靠着坐在石头上，璐璐和璐璐表哥在另一块石头。可能是因为都觉得这是一种经历²，最开始我们都没去租军大衣，都打算硬扛……

在刚上山顶时，我跟小花排队在卫生间换了一身干爽的上衣。小花带了一件冲锋衣，后来坐在石头上的时候她就只是穿上冲锋衣，把双手拢在衣服袖子里，用换下来的上衣盖着腿。而我考虑不周，又没带外套，只带了一身换的衣服，后来坐在石头上的时候就是把换下来没干透的上衣再套上，戴上一双袖套、手套，把头发解开披下来戴上帽子，最后再把一件布裙子套上，形式上大概就是用裙子把抱腿坐着的身体整个都套起来……我如此一番操作的时候，小花吐槽这让她联想到了武大郎，而我联想到的是小时候看的奇门遁甲单门剧，里面有个长在坛子里的人、只能看见脑袋。

大石头一点也不平整，人坐在上面有点“居屁股”³，而后背靠着的地方也有点“居背”。起风的时候，有点冷，从西边吹到东边的风，应该是叫做西风吧。到了一点半的时候，我睡意全消，于是跟小花聊天打发时间。我说给小花唱歌，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第一句开头只唱了“你问”二字就忍不住吐槽自己，怎么小声说话声音平稳但小声唱歌却在颤抖，小花也吐槽这是自带颤音……而后笑场三次才唱完这一首。我又给小花讲“长歌怀采薇”的故事，我说我俩就是那伯夷叔齐，因为想要尝试硬扛而继续硬扛，真得很有骨气。对于扛饿、扛累、扛冻这三件事，我不大能扛饿，但在吃饱的前提下扛累、扛冻的水平很好。

又看了会星星，看不到月亮，唱了会歌，聊了会天，本以为会一直这样扛到日出。但璐璐表哥拿了一件军大衣过来，所以后来就是璐璐、小花和我盖着军大衣继续坐在石头上。由于石头表面不够宽敞，一旦把腿伸直就会凌空，坐一晚上腿麻了无数次。到了三点，我跟璐璐都想去找厕所，我先去探路，地上躺着或坐着的人已经多到几乎无处下脚，走了好一程实在走不动（任何路的空隙都站满了人），只好折返。回来时碰到璐璐，又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走，也还是走不动。但不甘心的两人还是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走，从小路绕过了之前走不动的路，最后还是走不动……折腾回来就三点半了，之所以花了这么久，是因为走动下脚的时候得很小心很注意，免得踩到人。

那时，扛着大旗上山的小伙子们已经开始练习挥旗，旗杆被大力舞着，旗帜破开空气的声音呼呼地啸着。也不知是玉皇顶还是瞻鲁台哪边先开始的，有人举起电灯四处照射，穿透黑暗的几束亮光成了约定俗成的信号，山头上有多处旗帜摇动起来，有男生声嘶力竭大吼一声“青春没有售价”，立马就有一群人齐声应和“泰山就在脚下”。在这泰山顶上最东面，两个山头上的年轻人似乎都已经苏醒，他们躁动又兴奋地大声喊话。他们的声音似是一首首节奏独特的音乐，或独奏，或协奏，或合奏，那是他们的呐喊，也是他们的彷徨。强劲的灯光不仅刺穿了无穷无尽、无边无涯的黑暗，也照亮了他们奋尽全力挥舞的旗帜，他们的旗帜在他们的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点一滴动人的波光。除了五星红旗，还有映着图案的白旗，璐璐说她数了数两个山头上能被看到的旗帜，约有十几面那么多呢。

东面夜空中一直有一颗最亮的星星，那可能是启明星。无数颗星辰的光芒占据了我们的视野，直至偶然发现地平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弯新月。月出后，地平线的颜色终于不再是一片漆黑，它的显现将曾经浑然一体的天空和大地重新划分为两面。尽管远方城市上空仍似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黑雾，但最黑的黑暗可能已经过去。一钩极细的弯月缓缓升高，地平线的橙黄颜色随之从黑夜中破出、浸透染开，并且渐渐延伸到两边，月下的天空开始泛出蓝色，群星的光芒终被月辉遮隐。

据小花和璐璐说，她们看到的月亮是那轮弯月以及整个月亮的球形身影，但我视力有限只能看到弯月，拍下来的照片倒是既能看到弯月，也能看到月球。大概凌晨五点零二分的时候，地平线下一点极浓的红色冒出了头，周边人群都情不自禁开始惊叹那一瞬间的变化，长久的等待终于让挨了一夜冻的人们感到值得。很快，红色由一点变成一小抹、一小勺、一片、半片，终于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圆。日耀夺目刺眼时，月辉也被遮隐。

看完日出后，泰山山顶上有两三万人同时准备下山，堵人堵得水泄不通，索道需要运输的人类体量远超所能承载的运输能力，结果就是拥堵，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我不想一直站着干等，在选择索道与步行下山的人群分流处选择了后者，小花也愿相陪，璐璐也想和小花继续一起，于是大家一齐步行下山。可是没走出几步，我就和她们走散了。在从南天门下到中天门的路中，我默认她们在我前面（小花体力比我好，璐璐也是夜爬过华山的选手），一心寻找小花那个显眼的荧光绿色背包，最后才发现居然是我走到了前面。

下山吃过饭后，小花和璐璐满血复活打算去逛逛附近的超市，我也打着哈欠跟着去溜达。超市里面食物种类特别丰富，大概是太久没逛过超市的缘故，很多食物都让我觉得奇奇怪怪又特别，好多都是直接敞开放着可以直接试吃，我们当然动口又动手……我为那酸笋鸡肉口味的汉堡包感到惊奇不已，只买了一些陈皮口味的瓜子。小花热爱吃饼，她觉得既然来了山东有必要尝试当地特色，比如买一包山东煎饼，然而她挑饼的样子看上去很像是买布，买了布就要去做衣服的那种买布……

以上文字前面大部分都是凌晨坐在泰山山顶上写的，后面小部分是下山后下午休息以及晚上坐火车回来时写的，去之前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子的，若问我泰山景色好不好，我只想说没想到竟然如此一般，只是一起经历的小伙伴们都很好，所以这段记忆值得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