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部门大群里发出来这样一条消息,我一看“必须转发”,顿感深有体会,然后默默转发并配文“为了生存,必须转发”。
@所有人 各位同事!接上级单位指示,福汉康参与公司所有员工必须转发上述内容到个人微信朋友圈并截图。今天下午1点半前将截图发给部门联络员。所有员工必须都转发。谢谢!
由于我的微信发现页没有设置朋友圈入口,所以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那个“朋友圈”了,不过这次转发后又可以看见一下,结果发现其他同事全都是统一文案。于是乎,当小花把那段文案转发给我之后,我就又往朋友圈转发了一次。
政府喊您来投保啦! 武汉人专属的补充医保 7月31日截止投保,千万别错过!
我虽然也吐槽“必须转发”这样的命令让人觉得很不自由,不过行为上并不抗拒,皆因对政府此次的动员和宣传也是接受的。但是也有同事暂称呼 A 坚持不肯转发,于是同事 B 吐槽 A 是“不为五斗米折腰”,负责收集转发截图的同事 C 说“也可以先转发截了图再删掉”,同事 B 接着吐槽“那这是要先把腰折了然后再挺直”。
说回福汉康,这是武汉的“城市惠民保”,是政府联合保险公司推出的一种普惠性补充医疗保险。从我的视角看,有下面这些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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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对投保人群不做筛选,即不限年龄、性别、职业、既往病史,且低保费、高保额,还没有等待期,患病人群在医保报销后还能通过惠民保再报销一部分,可以降低个人自费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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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对投保条件设置门槛,即仅限参保了武汉市基本医保或湖北省省本级医保的人,说明惠民的范围本身是有限制的。另外,虽然各个年龄段的人群都有生病的几率,但现实中的规律依然是年龄越大的人患病率越高,所以惠民保一方面是汇聚健康的人的保费去救患病的人,另一方面也可以算是汇聚年轻的人的保费去救年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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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对有既往病症的人群仍然是区别对待。福汉康的每种责任和保障额度如下,一般来说罕见病药品都很贵、用来治疗癌症的质子重离子和 CAR-T (据说120万一针)相关费用也很贵,而责任四、五、六对应的保障额度相对较低,所以实际上福汉康主要的保障在于责任一、二、三,而这些都是非既往症人群报销比例70%、既往症人群报销比例30%。如果用通俗点的话来讲,相当于对于一个收入普通且身体健康的人来说,一旦患上重大疾病就“只有一次机会”,前提得的是那种手术住院能恢复的大病,如果不幸二次患上重大疾病,福汉康报销的比例就会从70%降到30%。
保险责任 | 保障额度 | 年免赔额 | 非既往症人群-报销比例 | 既往症人群-报销比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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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一:医保目录内住院费用(含门慢特) | 100万元 | 1.5万元 | 70% | 30% |
责任二:医保目录外住院费用 | 50万元 | 1.5万元 | 70% | 30% |
责任三:特定高额药品费用 | 100万元 | 0元 | 70% | 30% |
责任四:罕见病药品费用 | 10万元 | 0元 | 70% | 30% |
责任五:质子重离子医疗费用 | 25万元 | 0元 | 70% | 0% |
责任六:CAR-T 药品费用 | 25万元 | 0元 | 70% | 30% |
福汉康今年的保费定价是126元一年,由于背后有武汉市医保局和武汉市地方金融管理局支持,所以我猜126元这个费用应该是精算根据全市医保数据和保险公司数据计算出来的。加上惠民保本身的保险性质和惠民特点,政府确实会想要动员各种力量去做宣传。
关于动员 🔗
话说《小镇喧嚣》里有一个种藠头的故事,二十几年前小镇上的农民还未脱贫,由于上头非常关注带领农民发家致富的问题,镇领导的必要政绩便是要调整农业结构,可具体执行下来的时候却又变成“逼民致富”、“诱民致富”。那一年,种藠头极有可能是真正能让农民受惠的事,但在此之前的许多年政府已经动员农民们种过许多不同的作物,也有许多次是农民被折腾一番但农业结构调整失败。这一次镇领导非常有信心,于是领导动员干部、干部动员农民,然而却也不是所有农民都很有信心。
我用叶寻同学无心安利的萌典搜了下“动员”这个词,有下面两个含义。如果允许我胡乱想象的话,也许动员这个词语不是传承自古代而是近代才创造,又也许本意只是动员国家的力量适应战争需要,只是我们国家“动员型政治”的特点已经融入大家的日常生活。
1.為適應國防軍事的需要,將國家軍力、人力、物力、財力等,由平時狀態轉為戰時狀態,使國力能作最有效發揮的作為。 2.發動人群加入某項活動。
如果允许我继续基于想象中的结论来寻找论据的话,随便想一想就能想到很多。
搜一搜我喜欢的几个名字里带动员二字的动画片,比《玩具总动员》、《机器人总动员》、《海底总动员》、《超人总动员》、《美食总动员(又名料理鼠王)》,它们的英文原名分别是《Toy Story》、《walle》、《Finding Nemo》、《The Incredibles》、《Ratatouille》,如果按英文名字直译的话和“总动员”其实相差很远。
若以动员为关键词在自己脑海里搜寻的话,有些文字能轻易浮出来,比如“发动群众的力量”、“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还能想起来听爷爷讲过公社时期政府动员大家去挑堤,后来动员村民建小学、修路。用动员一词在互联网上搜新闻,时间最近的是新华社昨天发的一篇——团洲垸排涝“总动员”。
关于宣传 🔗
有这样一条逻辑:从建国到文革时期的计划经济时代,为了谋求发展,中央对地方有过几轮放权,但是由于地方“一放就乱、一收就死”的特点,每次放权后又会重新集权然后再重新放权,经过数轮“集权-放权”的交替后,中央下放给地方的权力仍然是多过于最初;文革结束后到了改革开放时代,中央反思“以党代政、党政不分”造成的集权问题,92年全面改革开放后也开始了新一轮放权,94年分税制改革后中央将“财权层层上收、事权层层下放”,这实际上也是放权;伴随改革开放的是我国经济飞速发展,然而监管制度的调整赶不上加速的市场化进程,官僚组织内部产生了大量的腐败现象,同时也削弱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能力,于是党的十八大后中央开始加强党的全面领导。
还有这样一条逻辑:我国新闻媒体全都是公营,但随着改革开放时代的到来也进行了市场化改革,90年代报纸杂志等传统媒介的新闻媒体进入黄金时代,这个时期的新闻媒体从业人员大多还有下限;后来互联网兴起,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逐步拓宽,再后来智能手机普及,社会进入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新时代,传统新闻媒体发展的上限受限开始衰落,这也同样削弱了党对社会群众各方面的控制能力,于是党的十八大后中央开始加强党的全面领导。
党的全面领导是指政治领导、组织领导、思想领导的三位一体。政治领导简单来说是党管政府、党管军队、党管干部,以前纪委归为政府内部,但往往纪委的职权很难压得过政府内部同级的其他领导,现在纪委从政府独立出来成为监察委,也就是监察委监察政府官员,但监察委仍然由党管理。组织领导简单来说,国内的党政机关、公有制或非公有制的企业、社会组织以及城市社区街道、农村乡镇行政村符合条件的都应建立党组织,按中国共产党党内统计公报的数据,2017年公有制企业中有92%建立了党组织,而2017年非公有制企业中也有73%建立了党组织。至于思想领导,较为片面的说法就是加强意识形态领域的控制和引导1,而更与我们的日常生活相关的说法就是,“全国新闻媒体都必须服从党的领导”。
以上是我看到的一些关于党和政府“动员”和“宣传”的逻辑,中国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使命型政党,会通过管理宣传系统(包含理论、新闻、出版、教育、文艺、对外宣传等广泛的范围)来影响人们的思想、情感、态度,但同时我国政府为民办事的方式也仍然是动员型政治,有时候不直接强迫但间接下命令,总地来说我们国家的政治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可也确实不是民主性质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