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不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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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旅行总会遇到一些意外状况,比如我在成都住的某一晚,酒店隔音不好,睡到半夜被吵醒了。那种吵法大约是,很多个男生在大声讲话,一个妇女在和她的小孩追逐嬉戏。

半夜被吵醒,第一反应当然很烦躁,不过我总觉得自己吵架功力很弱,尽管气到冒烟也没想过去找别人理论,打算先忍忍。后来随时间积累,烦躁加倍,开始上网搜遇到这种情况如何处理,得到了以下答案:

  1. 与酒店前台联系:可以向酒店前台反映噪音问题,并要求酒店采取措施解决。
  1. 向其他客人求助:如果其他客人也受到了噪音的影响,可以一起向酒店前台反映,增加解决问题的力度。
  1. 更换房间:如果酒店无法解决噪音问题,可以要求更换一个隔音效果更好的房间。
  1. 报警:如果噪音严重影响了睡眠和休息,可以考虑向当地警方报警,让警方介入处理。

当时觉得这些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全都得靠找别人帮忙,要是别人不帮忙,岂不还是无法解决,于是打算继续强忍。不过在吵闹声中根本睡不着,又随时间累积,烦躁质变成了暴躁,某个瞬间我的理智和懦弱终于被愤怒完全代替,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穿上冲锋衣就准备出去冲锋陷阵。

原先还无法锁定吵闹声到底是来自上下左右哪一方,出门一听就能清楚听到,左边隔壁房间是很多个男生在大声聊天,而右边隔壁房间是一对母女在玩游戏。于是我先走到左边,气冲冲举起拳头,用食指第一个指节敲了三下别人的房门,等了几秒无人回应便又走到右边去敲门。同样敲了三下,很快有妇女应声而问“哪过”,我脑子空白一秒才怒声说“能不能让小孩别吵了”,妇女又回应“哦,好嘛”。等我再回房,发现左边讲话声音量降了一半,右边则是直接安静下来。

后来,左边还是絮絮叨叨讲个没完,依然吵得人睡不着,这次又忍了更久,但最后还是又气得轻手轻脚冲了出去,还是敲了别人房门三下,但第三下下手更重,再回来左边也彻底安静了。此时距离被吵醒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忽然开始思考,也许以后跟陌生人多吵几次架,自然就不怕了。于是乎,接下来我开始就近回想过去遇到的一些事,也许只要开口说不定就能吵得赢……

作为一个普通打工仔,每个工作日早上都要挤地铁去上班,如果不想刚好赶上最挤的那一波需要起早点,但一年到头也总有刚好赶上的时候。在地铁上最挤的一些时刻,我有时候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后有男士挤过去时,他软绵绵的生殖器官隔着衣服从屁股后面擦过去,有时候我的手也会无意中碰到妇女的胸部或屁股。不过,这些细节是不需要专门拿出来吵架的,因为在这种极端拥挤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想保护好自己也不冒犯别人的。但是在一些不算太拥挤的情况下,有一些看似无意实则有意为之的触碰就很能让人感到恶心。

上个月月初的周末,我坐地铁出门,偏远路线人少,大家都有位子坐。有个油腻又猥琐的大叔刚好坐我旁边,人与人之间有足够的空隙让大家保持距离,然而没一会,那个大叔突然慢慢把腿分开了,并且碰到了我的腿,最开始只是一个点的触碰,没一会猥琐大叔的腿越分越开,贴着我的腿的面积变大了。于是乎我在有限的座位空间里往另一边挪了挪,然而这猥琐大叔还是继续把腿贴过来,反复几次我没地方退了,于是站了起来,远离了那个猥琐大叔。现在想想,当时何必容忍,应该在那猥琐大叔第一次把腿贴过来时就大声说出不满,吵不赢了再站起来跑路也行啊。而且不能是先站起来再吵,因为会没有证据。

时间再往前,五六月的夏天,我都起得早,去上班的地铁上虽然从来都抢不到座位,但是可以站着不那么拥挤就很好了。地铁在站与站之间停留时会有好几次加速减速的时机,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穿职业装的男士便借着这种时机摆动自己的手臂,地铁加速手臂便随之向前摆动,看上去好像是站不稳而迫不得已,然而他手臂摆动的终点是一位穿着裙子的女士的屁股,并且他的手总在终点停留好几秒。挤地铁这么多年,我对地铁运行的各种加速减速时机很熟悉,小小扎个马步,很容易就能站稳,所以站在对面看着这一切的我清楚知道那个男人是在借机吃别人豆腐,但当时就只是看着。现在想想,再遇到类似情况我是可以去找别人吵架的,可是却也想不到该说什么来制止那个男人的行为。地铁上很多猥琐咸猪手敢那么干,便是知道很多女士基于各种原因不敢声张,或是害怕被报复,或是仍然受到思想束缚不好意思说出来维护自己,于是大多忍忍算了。我所顾虑的是,也许有些事在我看来是见义勇为,但是对于不同思想的人来说更可能是一种公开伤害。

当真得遇到必须要去跟陌生人吵架才能解决问题的情况,如果事件双方是在同一个文化道德体系内被类似的思想观念束缚着行为,就像本篇博客开头写的这样,知道半夜吵闹会打扰别人是自身不对,那么不用真的怎么吵,说出被打扰的诉求就能解决问题。但要是遇到地铁咸猪手的情况,如果没有证据即便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咸猪手,咸猪手不承认就会吵个没完。基于我的个人历史经验,在外面遇到更严重的情况,也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帮忙,大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陌生人总是极其冷漠。所以结论是,遇到不平事,如果只是影响到自己,暂且抱着吵不赢的心态去争去吵,从不敢争不好意思吵到敢开口争吵也算是摆脱了一种奇怪的思想束缚,是进步。但如果是对别人也有影响的事情,现在的我拿不准自以为的帮别人会不会是伤害了别人。

不过呢,我越是想要试图劝服自己不要随意沾上别人的麻烦,心中越是戾气暴涨。因为十年前当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帮我,现在每每忆起,心中仍然只感寒凉。可是十年后的今日,当我成为围观的陌生人时,我也没管。当然也可以甩锅给环境,比如……很多,不胜枚举,唉,心中抑郁啊。


郁闷之中,自觉脑子打结解不开,于是问了一下家人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在地铁上看见一个男的摸一个女的屁股,那么我该怎么做?”

我妈和我弟的答案都是,如果自己被欺负那么一定要反抗,要是看见别人被欺负那么不要多管闲事。我弟还给我讲了他小学一年级时被五年级的欺负跟别人打架的事,他完全不记得事件的前因后果,唯独印象深刻的是没人帮他。他跟我强调了很多遍,不要指望陌生人的善意,而且帮助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稍微联想了一下,如果我们当年被欺负的时候,有陌生人过来帮忙,估计现在才会变得更愿意相信陌生人的善意。当然,我私心里也一直觉得只有像大神那样从小到大总是得到别人帮助的人才肯轻易相信别人都是与人为善的。

但我心底里还是不喜欢默不作声这个答案,我自以为自己已经变了,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怂了。好在好友潘潘听懂了我的纠结,教我多琢磨细节,学着见机行事。如果我在地铁上看见一个男的摸一个女的屁股,我可以走过去跟被摸的女的说让她站到我那边去,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会认为被摸屁股是很羞耻的事,要尊重别人的想法;或者在此之前悄悄录下视频,如果闹起来被摸的女的不追究那么我就不继续管,如果要追究那么录的视频就是证据;或者看那个摸别人屁股的男的凶不凶,看着不凶的话也可以学几句凶狠的武汉话直接对那男的说,看着凶的话就别正面起冲突了;要是真得吵起来了,也可以试着争取围观群众的支持,说不定会碰到愿意出手帮忙的人。另外,潘潘说如果下次坐地铁再遇到有猥琐大叔非把腿靠过来的情况,也不要一下子就带着愤怒怼人,因为地铁座位是公共资源,要是别人非说人就那样,那我就没别的办法了,可以试着礼貌点好声好气跟别人说让别人把腿挪回去。